六月烈日下,廖小蝶腕间的赤金镯子黄澄澄,红翡耳珰晃悠悠,珠光宝气,吩咐道:“恰好晌午,摆饭吧。”
“是。”几个丫鬟屈了屈膝,提着食盒进屋忙活。
转眼,简陋牢院的陈旧方桌便摆满了山珍海味,色香味俱全,令久未沾荤腥的人食指大动。
“老夫人请上座。”廖小蝶亲亲热热挽着王氏入座,亲自捧筷盛汤,催促道:“都坐,坐下慢慢儿谈。咦?怎么不见表嫂?”
王氏叹了口气,无奈答:“北上途中饱经艰辛,巧珍自幼娇生惯养,哪儿吃得了苦?一到西苍,她便累倒了,疲惫困顿精力不济,正在休养。”
哈,等着吧,你们的苦日子才刚开头!廖小蝶解恨极了,嘴上同情道:“待会儿我去瞧瞧她。”
“哎呀,好香!”郭煜欢欣雀跃,瘦小孩儿盯着菜肴拍掌,喜滋滋地说:“终于不用吃馒头了,我讨厌馒头,它难吃。”
童言无忌,长辈们听着很不是滋味。
王氏愁眉不展,怜惜说:“可怜煜儿才三岁,却跟着家里吃尽苦头。”
“苦日子会过去的,您老多保重身体,总有苦尽甘来的时候。”廖小蝶恭顺贤惠,为老人盛了汤,又为小孩剥虾,笑问:“煜儿,吃个虾好不好?”
郭煜乖乖坐着,迫不及待答:“好!”
姜玉姝一边安排小叔子落座,一边粗略扫视:桌上除了鸡鸭鱼羊之外,更有边塞难得的鲜虾,煎炸酱炒烩炝炖,琳琅满目。
美味虽美味,但太杂也太油腻了。她生性谨慎,不由得想:流放途中,干粮清淡至极,突然大鱼大肉,身体受得了吗?
思及此,姜玉姝怀着担忧,耳语提醒了丈夫几句。
专心考虑充军屯田事宜的郭弘磊回神,毫不犹豫,迅速抱起张嘴刚想吃虾的小侄子、塞进奶娘怀里。
“二、二叔?”郭煜茫然呆住。
其余人亦惊讶注视,郭弘磊摸了摸侄子脑袋,朗声告知:“早起我托人给你买了好吃的,搁在隔壁屋,你快去尝尝。”
“啊?”郭煜咽了口唾沫,想尝尝眼前的山珍海味,却不敢违抗说一不二的威严叔叔,迟疑问:“真的么?是什么东西?”
郭弘磊严肃答:“你一看便知。去吧。”
奶娘颔首,抱着孩子软声哄劝,乐呵呵走了。
糟糕,莫非他察觉了什么?廖小蝶脸色一僵,讶异问:“弘磊,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玉姝低眉顺目,余光一瞥,四弟会意地搁筷。郭弘磊坦然自若,解释答:“我们远从都城赶来西苍,风尘仆仆,人生地不熟,十分感谢表姐设宴接风。但初到此地,家里上上下下皆有些水土不服,须得饮食清淡调养一阵子,以免生病。”
廖小蝶瞬间换上歉疚面孔,扼腕表示:“唉,我光顾着张罗好的,却忘了你们可能水土不服,真真糊涂!”
深切忧愁的王氏如梦惊醒,忙慈祥道:“何必自责?我们都清楚你是热情好意!小蝶,快坐下,当务之急是商谈屯田事宜。”
廖小蝶落座便皱眉,凝重告知:“目前,情况不太妙。”
“哦?”王氏高高悬起心,紧张问:“出什么事了?难道益鹏无法把我们分到城郊?”
廖小蝶咬唇,懊恼答:“您有所不知。益鹏是知州,他上头的知府姓万,万老大人的长子本在庸州任县令,去年北犰攻破庸州时,其长子一家悉数被屠杀,惨不忍睹。因此……”她状似为难地停顿。
姜玉姝想当然地推测问:“知府迁怒于郭家了?”
“丧子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切可想而知。”廖小蝶苦笑了笑,沮丧捶打额头,透露道:“不瞒诸位,老知府不仅埋怨靖阳侯府,甚至连带着嫌恶益鹏,明里暗里地刁难,把益鹏忙得团团转!”
姜玉姝对西苍州府全不了解,忐忑问:“那,其余州官是什么态度?也都憎恨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