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局者迷,陛下只盯盘中一地,却是难见小处了。”
赵祯抬头看了李秉承一眼,二人相处了半辈子,哪还不知这老太监话里有话?
“你这老奴又拐弯抹角的要说什么?”
李秉臣大乐,“老奴能有什么见地?只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
“陛下以郭子仪作比,那老奴却有一问了。”
“说来听听。”
“陛下真的觉得,唐子浩是忠武公吗?还是觉得您是唐肃宗?”
“。。。。。。”
赵祯一下子僵在那里,面容呆滞,一时无言。
李秉臣就那么看着赵祯,等他的反应。
赵祯是他看着长大的,本就是超越了一般的主仆。如今他退养观澜,行将就木,更是没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了。
“忠武公四朝柱石,但在四位唐皇眼中,忠武公也只是臣子罢了,”
“人臣,自有人臣之道,忠武公的处事之道也自然无可厚非。”
“但是,陛下不是唐肃宗,更不是唐代宗有忠武公这样的不世之臣再造大唐。”
“陛下只有一个疯子,期以兴宋。”
“可是,这个疯子与忠武公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从进京那一天开始,就不是一个臣子,陛下也从来没当他是一个臣子来用!”
“要是老奴来推一前人做比,那老奴倒觉得是‘为知己者死’的豫让。”
“而那个他肯抛去生死,不顾名声也要用命去维护的人。。。。。。”
“就是陛下你啊!”
李秉臣说到此处,话锋一转,更是诚恳。
“陛下觉得,子浩真的是一个疯子吗?”
“他真的就靠一股子疯劲儿,造出观澜这个庞然大物?”
“真的就疯疯癫癫、横冲直撞地把燕云拿回来了?”
“真的就一发狠,彻底断了汝南王一脉的念想?”
“陛下比老奴更清楚,子浩从一个市井顽童走到今天,靠疯是疯不出这般成就的。”
“非绝顶聪明之人,不可为之。”
“可是。。。。。。”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就学不来郭子仪的处事之道,偏偏在与陛下的关系上显得如此幼稚,如此别扭呢?”
“为什么?”赵祯喃喃出声。
其实他心里有答案,只不过不想去承认罢了。
李秉臣大声急呼,“因为他在乎啊!”
“正如陛下此时,心中苦楚无处宣泄,只能借着下棋,借着一个自己都觉得荒唐的‘赐婚’之由,与一个老太监诉苦。”
“不也是因为在乎,因为从来没把他当成一个臣子吗?”
“。。。。。。”
赵祯再一次无言以对。
倔强地强辩道:“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他从来都只是个臣子,朕也只当他是臣子!”
李秉臣摇头,“从一开始,陛下就知道观澜有多大,这个疯子的破坏力有多强。”
“若为臣子,陛下不会让他笼络将门,兴起观澜。”
“若为臣子,陛下也不会任他在休政殿上掌掴张尧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