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青看着于婆婆,突然觉得,自己捡到了宝。只是一个成人之美,最终成全的却是自己。
于婆婆这番话扔下,自然是有十足底气,一位年过五旬的老妇人,沦落为奴,不管出身多么显赫,这一生终究是苦了岁月,熬坏了自己。这一路跟着万青南下,暗暗品味万青,于婆婆明白,这一次确实是遇到了一个仁义的主子。而且万青待人平和,对下人也是历来尊重,不仅仅是于婆婆认定了万青,这茶园上下的老奴,哪一个不是带着感恩的心,所以于婆婆愿意为万青出了全力,也算是借此让这一生在夕阳下得几分光彩,于家的医术终究也曾显赫于医界。
这茶园里,万青一步一步规划着平和宁静的日子。古安许家却已经乱成了一团,许老夫人和许夫人这十几年里难得意见一致,都是要休了这不守规矩丢尽了许家脸面的万青,许老将军和许老爷被闹腾的实在没了法子,也是口径一致,竟是纷纷要休妻,从许老将军府到这许家大房三进的院子,内宅里都是一片哭哭啼啼咒天骂地。终究是许昭一句话,“我许昭不下休书,她就是上天入地,也是我许昭的妻!”这一句话带着十分暴怒,九分怨气,八分不甘,却让古安许家上下都消停了下来。
许夫人打着百味居的主意,几次表示接手百味居,许昭沉着脸不表态,百味居是万青的,是他许昭的妻子的,终究有一天他的妻子要乖乖回来,百味居怎可易主,即便是易主,可不能就这么一句话接了过去。
国都万家老爷子被万青逃离婆家的消息,生生气的病倒。许老爷派人送了厚礼,带信说,“青儿一向懂得轻重,更是机灵睿智,此次私自南下,应是一时起了玩心,老爷子不需担心,更是要养好身体。”
许老爷也是气的浑身是火,只是,这一出一出闹下来,实在委屈儿媳妇,许家内宅实在不成体统,生生逼得这大度的儿媳挺着肚子离家出走。
世人皆是如此,只有失去才有悔意。
许昭本想南下寻妻,奈何古安实在脱不开身,只能派人南下寻了过去,这挺着肚子的妻子,还能如何,且让她散心散够,若是真敢做出那苟且之事,许昭有的是法子让她生不如死。如此想来,许昭这张脸,倒是平静了下来,再不像最初那般时时刻刻抽筋。
陆九彻底沉默了下来,终日忙碌,两个庄子彻底扔在他手里,还有那海口带回来的货物和南来北往的客商交易,忙的看着账本都会睡着。
万青为自己的茶园置办了10辆驴车,盖了几间房舍。又买了鸡鸭猪羊,养在这边的果园里,这茶园也就算是安置的差不多了。
万青挺着肚子看那溪水里的游鱼,心情也是如溪水这般清透,游鱼这般快活。果园这边临溪的池子里碧荷一片,荷香满园,如此,就是神仙般的自在,肚子里的孩子更是活泼的日夜踢打,已经怀胎五个月了,万青满心都是孩子,都是这舒坦平静的生活。
何家老夫人带着万青到了一处破落的道观里,这道观就在北边茶山里,实在偏僻,常年见不得游人,庙门已经破烂不堪,挂在残破的门柱上,吱吱呀呀的随风哭泣,庙里厢房早已塌了顶,三间正堂里残破的神像已经看不出模样。守观的老道已经有六十多岁,须发皆白,一双眼睛却比那年轻人更为精气,只一眼看过来,就能看透心底。
这老道终日喜好饮酒,油亮的酒葫芦时刻不离身。看到万青,这老道只是说了一句,“无来处,无去处,你倒是扎下了根。”说罢,对这万青笑,眼底毫不掩饰的精光一片。
何家拉夫人与这道爷已经熟悉,知道这道爷不轻易开口,如此主动对万青说这一句,已属不易。何老夫人拉着万青的手,问这道爷,“您老人家世外高人,这么高深的话,我们这些俗妇实在不懂。”
万青怎会不懂,自己本就是另一个世界的灵魂,来自于未来,岂不正是无来处。无去处,孤身一人怀着身孕,去哪里,回不去,离不开,千辛万苦寻了这一处落脚地,就算是扎了根吧。如此被点破,万青确实被吓到了,脸上一片警觉,真的怕这老道突然扔了几个符咒出来,打的灵魂离体,今非昔比,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是万青最牵挂的。
老道喝了一口酒,拍了拍肚子,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又细细打量了万青一翻,才说“既来之则安之,你这造化实属天意。”
说罢眨巴着眼睛,“我道爷倒是想找个人养老,你可愿意?”
万青犹豫了片刻,终究点头答应。这老道守着这破庙,能看清万青的来处,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横竖万青只是想在这岭南安静的生活,供养一位道爷,就算是为腹中的孩子积德吧。
何家老夫人更是诧异,认识这道爷已有七年,若不是何家在这一方还算是仁善之家,这道爷绝不会给何家老夫人面子,只怕这么不打招呼就到破观里,早就被道爷轰了出去,十里八乡谁人不知,这破观的老道是个半疯的臭脾气。七年来,何家几次邀请道爷进何府,都被道爷拒绝,如今,只见了万青一面,就要去万青的茶园养老,在何家老夫人看来,万青实在是天大的造化,这老道虽说脾气古怪,却是有一身神仙般的本事,这些年里,几次指点何家,竟是无不验证,万青得这老道青眼,实在是造化惊人。何家老夫人更是看重万青,心下暗暗打定了主意,不论何时都要敬重着这位年轻小妇人,更是要和这小妇人交好,最好是两家永世交好。
道爷背着一个大包袱出了这破观,跟着万青到了茶园,住进了溪边新建的小院子里,如此倒是方便抓鸡,这道爷最喜烤鸡,可怜那一群刚刚长大的鸡鸭,被红袅和道爷盯着,每日里都有不幸的进了红袅和道爷的肚子。
道爷最喜噜噜,对咕咕也能耐着性子,只是对着奸懒馋滑的红袅,实在没有好脸,把红鸟修理的每日在万青跟前呜呜啊啊的报委屈。
咕咕噜噜一向有无边无际的天空,只需振翅,就能飞出百千里,在这茶乡抓了田鼠回来,岭南的田鼠比那兔子小不了多少,而且岭南人一直喜食田鼠,认为田鼠大补,老道也是极为喜欢烤田鼠,咕咕噜噜带回来的田鼠多半给这道爷做了下酒菜,余下的,都被田嫂子送到了茶园的大厨房里。
万青实在没胆子吃这田鼠,何况万青不喜肉食,即便是挺着肚子,也是只喝些骨头汤,肉都一口不肯吃,何况这田鼠。
九月,秋茶下来了,茶园忙成一片,管事报了账本,头等毛茶六百担,二等毛茶一千担,末等毛茶一千七百担。
何霖收了头等二等毛茶,给了万青五千四百两银票。
万青把这末等毛茶卖了一半,只得了千两银子,这还是何霖出的价比那市价高了一成。万青留下半成末等毛茶,实在是有大用。只是现在这肚子里孩子闹腾的正欢,万青实在没有精力去顾及其他,只能慢慢谋划。
日子还长,这茶园是自己的,且慢慢养着,等到腹中胎儿平安落地,何愁不能大展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