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乘龙不怪他无礼,苦笑一声道:“你活到我这个份上,就明白了。”头也不回,径自朝书房走去。南宫狼也不答话,踉跄着跟上。武乐山,南月冉,辛风疾跟在后面。
马日浩看了看赵天儿,又看了看辛乘龙,正犹豫着该不该去的时候,赵天儿拉住他的手,使劲捏了捏,又在他脸上一ěn,道:“你去看看吧。我知道你担心他们,不用陪我。”说完,又是嫣然一笑,拉着许邵和李默然的手,走到一旁去了。
辛乘龙坐在椅子上,右手竟然有些颤抖了。他嘿嘿笑了几声,道:“我怕的事情,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南宫狼道:“那也未必。刀皇这十多年确实勤修苦练,刀法更狠了。不过前辈这几年的功夫还没搁下,胜负嘛,是五五之数。”
见辛乘龙沉不语,又道:“辛公,先听我说说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辛乘龙点头道:“你是该说说。我早就觉得奇怪。你的刀法有他的影子,但是绝对不是他的真传。否则清风山那一战我就能瞧出端倪。包括这‘囚人三刀’,你虽然使的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但是绝对没有他的戾气。”
南宫狼点点头,又咳嗽几声,道:“前辈好眼力,晚辈不佩服都不行啦。刀皇和我打的jiā道不多。我南宫狼今天想说的详细点儿,辛公不介意吧?好。我南宫狼原来只是一个孤儿,先天有些残疾,便被人遗弃到了苍莽山。在那个苦寒之地,万物不生,想是我生身父母就是要我死在那里的。”
他说完这些,南月冉一颤,轻声道:“好狠的父母。”
南宫狼只是笑笑,道:“狠的人我见过的太多了。”
“我是在冰天雪地里被一个采参的老头从雪里挖出来的。那时候雪已在我的襁褓上盖了厚厚一层,那时候我竟然大难不死,那老头觉得我和他有缘,就把我带回了家。那老头叫南宫三儿,就让我跟着姓南宫了。我跟着他整日在苍莽山挖人参,挖到以后就去换钱。苍莽山的参客们可都谦让的很,不挣不抢,有参一起挖。”
“那段实在是个苦日子,不但要应付地方上的恶霸,换钱给那些商贩的时候还经常缺斤少两。我拖着条残uǐ,跟着南宫老头,受够了他们的窝囊气。就这么着,我磕磕碰碰长到了十六岁。”
“十二年前我十六岁,十二年前,辛公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情吧?辛公断了那刀皇的一条胳膊,当时整个江湖要捡便宜杀刀皇的人多如牛他能躲到哪里去?躲到苍莽山的时候,还遇到了淮海派的人的围追堵截。不过他们都低估了刀皇了。”
“辛公当时你心里仁慈,废的是他左手,根本不影响他使刀,那淮海派的追杀他的人反而被他杀的一个不剩,事情才没有泄lù出去。不过那老儿命实在是大,在苍莽山转悠了整整一个月,竟然不死,晕倒在雪地里。我出挖参,就和当年南宫老头挖我一样,把他挖了出来。那时候,他气若游丝,我再晚去半天,他就死在雪地里了。我现在想来,却不后悔救他。”
南月冉道:“不错。救人一命,当是大侠所为。”
南宫狼哈哈大笑道:“我又是什么狗屁大侠了?当年我救他,他教了我武功,我才能报仇。”
看众人都有些疑接着道:“我救他以后,他整整调理了半年。那半年发生的对我来讲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南宫老头去跟商贩子换钱的时候,那蛋昧下他特别珍贵的‘六品叶’,这可是人参中的jīng品,南宫老头跟他理论,还跟他打了起来。谁知道那商贩子一挥手,上来一群人,当时把南宫老头打了一顿,立马就咽气了。我当时在身旁,那一条残疾的uǐ也被打断了。后来整整三十里的山路,是我背着南宫老头的尸体爬回去的。回到我们住的木屋子,我的膝盖已经lù出了白骨。”
南宫狼说这话的时候,眼睛yīn沉的lù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杀气,双拳捏得咯咯作响。南月冉已经不忍再听下去,恨不得马上叫他闭上嘴。
“我回去把南宫老头埋了,在帐篷外面哭。那刀皇问我什么事情,我照实说了,他当时就给了我一个巴掌,说:‘哭有个屁用?’,然后又问我:‘你想不想学功夫报仇?’我说想,他就从那时侯起,教我功夫。那条断了十六年的uǐ,也是他给接好的。”
“只是一个月,我功夫就突飞猛进了。不过现在想来,那些只是打斗最基本的技巧。后来我下山去找那个商贩,把那天动手的人,一个个都吊起来,ōu了他们三个时辰,然后一张张把他们的皮都剥了。”
听到这里,人人骇然。南月冉惊呼一声,紧紧拉着辛乘龙的手臂,说道:“你那时候还只是个孩子呀,竟然,竟然……”
南宫狼冷冷道:“孩子又怎样?他们杀了我这辈子唯一一个比亲人还亲的人,我就要他们付出比这惨十倍的代价。苍莽山下,哪里有什么王法了?谁的拳头硬,谁说话的声音就大些,这规矩江湖上不也是这样么?我南宫狼若不是有几下子武功撑腰,现在还在苍莽山拖着残uǐ挖参,受那些人一辈子的欺凌。恶人,该杀。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这些人,所以,他们不落我手里便罢,要是栽在我手下,我会让他们生不如死。在江湖上就是这样,仁慈是屁话。辛大侠,你仁慈么?当年秦nv侠可是因为刀皇才坠崖而死,为了你才去赴刀皇的约。你仁慈手软,只砍他一条左胳膊,现在他来找你了啦,你还仁慈的下去么?”
辛乘龙双眼一红,喃喃道:“是我对不起她。”
“不错!”南宫狼吼一声,大声道:“是你对不起她。她不是刀皇所杀,却因刀皇而死。你却放了刀皇,让她在九泉下不能瞑目。辛大侠呀辛大侠,你……”
武乐山一声怒喝:“住口”顿时把南宫狼的话压了下去,“当年的事情,你也是道听途说。我知道你见不得不平之事,江湖上哪里你看不顺眼,都要去管一管。南宫狼呀南宫狼,你太天真了。”不
待南宫狼接口,又道:“南宫先生接着讲吧。”
南宫狼刚才大声说话,咳嗽了好久。此时喘了一会,道:“算了。我南宫狼的确天真。武乐前辈说的一点不错。我这辈子也就这么天真下去了。我接着说罢。我杀了那些人,拖回苍莽山,刀皇夸我做的好,当天晚上就说:‘你救了我一命,我帮你报了仇,你我两不相欠,我刀皇这辈子不怕掉脑袋,就怕欠人人情。现在人情已经还了,我走了。’我当时还想,欠个人情怎样了?苍莽山里,参客之间,欠的人情多了,脑袋才是最重要的。现在想想,脑袋算个屁!人情人情,要怎么还?”
“刀皇没想到我的悟两位前辈,我南宫狼不吹牛,也不谦虚的说,凭我这悟到你们这个年纪,只怕你们都不及我了。即便成就神道也不是妄想”
武乐山和辛乘龙都点点头,表示承认,南宫狼接着又道:“刀皇教的那些虽然只是基本功夫,可是我入的途径算是打开了。我平日看过雪崩,就从那里悟出一套刀法来,自那时候起,开始称霸苍莽山。”
“后来,苍莽山的熊,狼狸,都是我刀法的根源。所以我刀法虽然强,但是真气却是弱项,杂七杂八学了不少,全没一样正宗。武乐前辈也给我指出来了。刀皇教我的是基本功夫,可是以后却是我自己的修炼。他一直不承认我是他的徒弟,我南宫狼也当然有骨气,不和他师父相称。这一段,怎么说我和他也存着师徒之情,没他就没有我的今天。所以那时候起,我们是真的谁也不欠谁。”
“可是一年前,那老家伙来找我了,不仅指点了我的武功,还把他最得意的招式,就是这‘囚人三刀’传了给我。我当然欣喜若狂,他也答应和我师徒相称。我让他收李默然为徒,他竟然也答应了。”
“我学了半年的囚人三刀,便得大成。我还不知道,那时候我就开始进了陷阱。他传授我这武功,就是想让我给他办事情。这个大大的人情是欠下了。他在西域这几年,什么人都不信任,到我这里,一开始也防着我,饮食一概不让我ā手。”
“半年前,我刀法大大jīng进。刀皇就把我叫过去,让我给他办一件事情。辛公也猜到了吧?他让我给一个人去下战书,挑战他,并且把那个人的虚实一字不lù的透漏给他知道。我知道我上套了,我根本没有理由去推辞。再说,我也是想见见中原第一刀和西域的刀皇,究竟谁更强一些?”
“那封钉在辛公你家大上的信,根本不是我的手笔,是他写的,我收到的时候才知道他早有预谋,心里后悔得要命,又恨他恨得牙痒痒。我南宫狼好歹读过一些书,怎么会写出那些狗屁不通的句子来?那封信言辞并不jī烈,可处处刺辛公你的痒处,叫你挂不下面子。辛公其实看了那封信,就应该明白了。天下间,除了刀皇和武乐前辈,还有谁能这么了解你?”
辛乘龙来龙去脉是全知道了,他长叹一声,几乎瘫坐在椅子上。他伸出手去,拿过茶碗正要喝,却一点也拿不住,茶碗摔在地上,茶水溅了他一身。
南月冉叫一声:“龙哥!”伏在他身边,轻轻ōu噎着。武乐山面è凝重,马日浩一言不发,满屋子静的要命,只有阵阵南月冉ōu泣的声音。
南宫狼一拍桌子,大声道:“辛公!他刀皇想干什么,天下人皆知。现在整个武林已经开始了。问世间,有谁能制住刀皇?刀皇这么嚣张又是为了谁?辛公心里有数,大家心里也有数。”
“现在辛公还不知道武林上的大事吧:淮海派全被杀,jī犬不留;伏虎山全死绝,大火还烧了三天三夜。这些还都罢了,他们十二年前落井下石,趁人之危,死有余辜。可是辛公还记得你那生死之jiā,‘开山刀’罗刹罗大侠么?他三天前被人开膛破肚,挂在洛阳城外的一棵辛树上。”
辛乘龙武乐山同时失声叫道:“你说什么?”辛乘龙卷尘刀出,一道弧线在南宫狼脸前划过,南宫狼只觉得鼻子一凉,原来刀锋将将从他鼻尖削过,再差半厘,他南宫狼的鼻子就要见血。
辛乘龙厉喝一声,吼道:“南宫狼!你若是敢胡说八道,我定不轻饶!我那义兄,罗刹怎么了?”辛乘龙十二年了,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南月冉有些惊恐地拉着他的胳膊,紧紧靠着。
南宫狼看了辛乘龙的快刀,心里一寒,冷汗接着从背后冒了出来。他依然平静地说道:“我南宫狼说的句句属实。若有虚言,叫我不得好死。罗大侠的nv儿,和许邵同岁罢?也被斩头斩去四肢,挂在她爹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