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拒了顾惜玉的盛情邀请,在她失望而幽怨的目光下,秦慎等人朝城外大营踏去。
他真害怕到时万一做出什么擦枪走火之事,那真就是欲哭无泪。
城门兵卒短暂的错愕中,秦慎已率众“嘚嘚”慢奔出城。
见到对自己视若无睹扬长而去的对方,众兵卒自然立刻明白城内结果如何,顿时面面相觑,内心惴惴。
纷扬的大雪终于似乎有变小的趋势。
来到城外,众人放缓马速,信马由缰的行在空寂的大道。
看一眼默默无言似乎心事重重的秦慎,瞿寒略一环顾四周,回首道:“月余来,秦兄致力与卢芳周旋,只为求得片刻安宁,然自今日起,秦兄与卢芳之矛盾将公之于众,再难有转圜余地,这般结果,秦兄当初可曾料到?”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秦慎过了小会始叹了口闷气,感慨的回了一句似答非答的话语,接着看向他道:“你知晓否?其实我最初本想将柳光直接射杀,然而当我踏入大帐,看到卢芳眼中的森寒杀意最终又决定放他一马,不过如今也好,他生不如死……”
说着眼中泛出几丝嘲弄之色的笑了笑,却又失神般的目视前方,直至过了片刻,忽然道:“有时候我真想若是身在长安那就好了。”
瞿寒从未听他说过这种话语,而平时就算稍有论及此类事情,他也大皆都是对武泉的留恋不舍,此刻突然闻听之下不由一怔,将他深看少倾,这才道:“秦兄为何今日会萌生这种想法?”
秦慎耸肩略带萧瑟无味的淡淡一笑,叹了口气道:“一条鱼在缸内总是很容易就被发现甚至抓到,但它如果处在更多鱼的缸内,再或江湖之中,再想将它抓住就没那么容易,甚至连发现亦是很难。”
瞿寒闻言目露思索的过了片晌,颔首赞同道:“确实,整个云中几乎唯有你与卢芳之矛盾,而你又太过耀眼,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只是……”
说着看向他续道:“身抵长安毕竟并非我等所能左右之事,纵有这般想法,于我等而言亦是无可奈何。”
言罢只见他眼中似乎想到什么般露出疑惑不解甚至淡淡恼恨之色,片刻却又只是摇了摇头,无奈道:“或许真有这一日亦未可知。”
瞿寒亦是莫可奈何的点了点头,收回目光看向前方沉吟道:“不过……依我感觉,纵然真有那一日,卢芳亦未必会放你离去。”
秦慎一愣,扭头微带诧异与狐疑的看向对方。
面对他询问的目光,瞿寒微微一叹,道:“当今天下饥民四起,作乱不断,去岁南有王匡王凤作乱荆州,攻击县城,抢夺官粮,如今已聚众五万余人藏身绿林,今有琅邪樊崇作乱莒县,转战泰山、黄河南北,如今聚众已达万余,而东海刁子都亦就地作乱,转战徐、兖一带,如今亦聚众万余,抛却此三大患,各地亦是零星叛乱不断……”
说着看向他,郑重道:“当今实可谓乱世初显,但有能力之人,一则为人所用,二则立杀无赦,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听完他的一番讲述,秦慎不动声色的默然缓缓别过头去,心中却是惊异莫名。
是的,他不能不感到惊异,虽然这些信息在军中的邸报就能看到,而他亦早就知晓,但此刻突然听对方论及,还是有那么几分意外,因为这个话题未免谈得太深。
自身抵这个时代数月以来,他从来都是小心翼翼。
除了正常的公事之外,他其余的尽说些并无任何营养的废话,而从不与人分析局势诸如此类,其中原因,并非他不懂再或担心自己的浅薄见识被人笑话,而是形势不容许他如此行为。
每个大一统的国家除非到了明显至极的乱象丛生,叛军不断,任何一个人都不应该轻易去分析局势甚至断言乱世降临,特别是当你还端着饭碗之时。
倘若逢人便问你觉得当今局势如何?再或者慷慨激昂的指点江山一番,旁人肯定会目瞪口呆的看着你,然后问道:你想干嘛?想造反吗?
就算不会如此直接,也至少当你脑子有病。
这与后世也大致相似,普通人不高兴了或许可以骂上几句,但是身处其中,若逢人便说几句这种话试试?那不是自找退位让贤?
何况这还是个封建的**社会。
当然亦并非说完全不能谈及,更多的还是他的地位亦未达到讨论此类事情的高度,如果他位列长安朝堂,他或许可以侃侃而谈。
但他如今不过就是一个边境都伯,千人,杂号将军,能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算不错,还要去操长安的心?
因此,他唯有努力的融入自己的身份,让自己别太显眼,以这种状态去告诉所有人,他就是一个普通边将。
枪打出头鸟,这是后世众人皆知的道理!
如果他死在这种小错误上,那极有可能成为万千穿越者的最大笑话。
当然,这不排除某些穿越者主角光环闪闪发亮,一去古代就各种奇异构思,奇特生产,奇怪思想言论然后还被慧眼识英才,被赞誉为当世杰出神通等等诸如此类,然后发家致富,美人垂青,皇帝看重,一步登天。
无论如何,有了初抵云中的前车之鉴,秦慎不敢如此去做,甚至连试都有点不敢去试,光凭这几个月来的经历,他就觉得自己并无那种主角光环。
因此他只能极力融入社会,以让自己稍微看起来没那么扎眼。
甚至在渔阳时,盖延问及的兵卒坐在马背难以掌控身体平衡这种最简单的问题,他也只能避而不答,其实这个答案对后世之人难道不是很简单吗?
马镫,双桥马鞍诸如此类,他甚至可以改进弓箭,这些都是当下相对容易办到之事,但他不敢这样去做,再或说是时机未到,这本身亦并非他一个小小千人再或杂号将军所能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