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澈似是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仍不断斟酒饮着,脸色渐渐变得酡红,最终不胜酒力,手臂一松,摇摇晃晃地倒趴在石桌上,酒杯“叮”的一声被撞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宋珩看着倒在桌上的宋澈,眼神复杂难懂。
宋澈趴在桌上,口中还在喃喃呓语,但是声音太小,他听不清楚。
宋珩垂下眼眸,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战胜不了自己的好奇心,附耳凑了过去,只听大哥声音暗哑,似是有些痛苦,又有些不甘。
“……既生瑜,何生亮啊……”
在听清这句低语后,宋珩瞳孔微缩,身形像是定住了一般,不敢置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有些事情,是不是被他疏忽了?
正所谓少年不知愁滋味,确实,从小到大,他拥有的太多,一直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大哥的照拂与母亲的偏爱,从未站在大哥的角度上考虑过他的感受,也从未设身处地去体谅过大哥的苦楚与不易。
大哥虽是个谦谦君子模样,但并不代表着他没有自己的骄傲与心性,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给大哥造成了困扰,掩盖了大哥的光芒?
自幼时起,母亲的确对大哥要严厉一些,他一直觉得,许是因大哥从小就封了世子的缘故,一言一行代表着镇国公府,身上的责任重大,所以要求肯定更高,但他从未去细想过,大哥也是血肉之躯,也渴望孺慕亲情,怎可如此忽略他?这对大哥来说,并不公平。
今日自己在母亲院中碰见父亲,即使他中了状元,父亲也都是淡淡的,并不十分高兴的模样,连这样他心中都有一丝无法忽视的失望,更何况是大哥?大哥封为世子之时,也只是个奶娃娃吧……
宋珩似尊雕像一般,在柔和月色下坐了很久,直到月上中天,他才唤来无为,说大哥喝醉了,让无为把大哥扶回院子。
这一夜,他想了很多很多。
也似乎就是在这一夜,他从一个少年,成长为了一个男人。
翌日,殿试前三甲进宫面圣。
宋珩作为状元,站在最前面,皇上的问话均对答如流,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直到最后,皇上准备给几人赐官。榜眼和探花的官职皇帝稍想便定了,一个越州府主簿,一个国子监国子博士,两人都感激涕零,无不跪谢皇恩。
轮到宋珩,皇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可以说,宋珩是皇帝看着长大的。
这孩子自小便才思敏捷,风度无双,皇帝对他甚是喜爱,略一思索,便笑着道:“宋爱卿,朕欲封你翰林院侍读,去翰林院历练两年,你意下如何?”
皇帝虽是笑着询问,但也只是形式上的走走过场,翰林院侍读官职从五品,并不低了,且常在皇帝面前露脸,是个十分好的差事,榜眼和探花在一旁目露钦羡,很是眼红。
当众人皆以为宋珩会欣然谢恩时,宋珩却面色平静,上前一步拂起衣角,端正下跪,朝着皇帝的方向叩了一礼,以额触地:“微臣多谢皇上厚爱,但微臣志不在此,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话音刚落,金銮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