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师叹了口气,走到水榭边上,突然启檀口清唱道:“梦回莺啭,luàn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chūn关情似去年?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chūn髻子恰凭阑。剪不断,理还luàn,闷无端。已吩咐催huā莺燕惜chūn看……”
她的唱腔,和徐婆惜比起来,显然是别有一番味道。
李师师从小在开封长大,说得一口流利官话,字正腔圆,与徐婆惜那昆曲唱腔又有不同,却别是滋味。
若这词,是李师师小唱,便没yù尹事情。
不过由于这次是力捧徐婆惜,所以只得让yù尹指点唱腔。
封宜奴笑道:“妹妹怎不是要和婆惜比上一回?”
李师师回眸而笑,轻声道:“姐姐休取笑,婆惜与奴的小唱之法完全不同,如何比得?
之所以方才小唱,却因这唱词甚美。
说来也是,那小乙一个屠夫,怎恁知nv儿家心思,这唱词做得,真个是妥妥帖帖。”
封宜奴也是一脸的赞同,“是啊,奴有时也再想,小乙前世,莫不是个nv儿家?否则的话,又怎做出这等唱词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每每读此,便感慨万千。”
说罢,封宜奴与李师师相视而笑。
“喂喂喂,怎地你二人都这般模样,让自家又如何自处?”
男子忍不住开口,却得了李师师两人两双白眼球。
“司马大郎若也能做出这等好唱词,奴自然少不得夸赞。”
男子倒不是真个生气,只是在调节气氛。
闻听不由得大笑,“自家虽做不得这等唱词,却有幸能聆听东京两大行首清唱,却也心满意足。”
“是啊,真个可惜了!”
李师师一句话,却让那男子一怔。
“怎个可惜?”
“奴是说,小乙这一身才华,真个可惜了……”
封宜奴忍不住问道:“妹妹,官家怎地会发出那般敕令?总觉得这里面有些古怪。”
李师师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这件事,奴倒是听了些风声。
本来小乙那解词,还有小乙那一手好字,好琴,让官家颇为欢喜,原打算提拔小乙,却不知为何后来听了康王谏言,说小乙既然jīng通音律,理应人尽其才,便让他入太乐署。官家一开始也有些犹豫,后来又得了乔贵妃戳哄,官家才发出敕命。”
“乔贵妃?”
封宜奴一怔,脱口道:“乔贵妃与小乙有何恩怨?”
那乔贵妃本名乔媚儿,和康王赵构之母韦贤妃本都是郑皇后的shìnv。这乔媚儿因身材娇小玲珑,肌肤犹如水仙huā般白嫩,更善于媚术,所以很快便得了宋徽宗欢心。
李师师听封宜奴询问,脸一红,轻声道:“康王之母韦妃,本是乔贵妃阁分里的‘假厮儿’。两人关系极好,想必这件事也是康王所托,否则乔贵妃未必会开口。”
假厮儿,有点‘假小子’的意思。
换句话说,便是乔贵妃和韦妃曾经是同xìng恋的意思。
这等宫中秘闻,宋徽宗时常会与李师师知晓。
而在座这两个人,又都是李师师最信赖的人,所以言语中也就少了那许多顾忌。
封宜奴顿时lù出恍然之sè,“怪不得如此!”
“那岂不是说小乙便真个没了机会?”
李师师没有回答,只默默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朝着水榭远处的huā园看去,轻轻叹了口气。
那男子,正是潘楼大金主,夷州豪商司马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