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程的那孙子压根就不是想娶米秀兰!我,我就是昨天单独去见他,听见他打电话跟人说什么什么几十万,才反应过来他是想把我闺女卖掉!卖给一家死了儿子的配冥婚!”邓岳平脸都涨红了,坐在那铁凳子上张牙舞爪,唾沫横飞。
“我上去找他理论,他就跟我动手,我脸上这,就这儿,”他指着那块已经结痂的伤疤,“就是他给打的!保不齐,保不齐米秀兰就是他为了更方便卖我闺女杀死的……警官,您可一定得给我做主啊!一定要把那姓程的抓去蹲监狱!”
原本只是一个简单的入室杀人案,眼下邓岳平的一通话,又给加了一个贩卖人口,层层迷障,整个案子变得更复杂起来。
“程越打电话的内容是什么?你是凭借什么信息判断他要卖掉你女儿的?”罗述眉头紧皱。
邓岳平气息混乱地发出些无意义的音节,片晌才说明白:“就是说什么21岁的大姑娘,长得也漂亮,又听话,这个数已经算少了……我也记不清,反正就是知道他要卖了我闺女。”
“你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是怎么和他理论的?”
“我就说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问他是不是想卖我闺女,骂了他几句,他就跟我动手了。”
“动手前跟你说什么了没有?具体经过是什么样的?动手之后发生了什么?”罗述继续追问。
“没,没说啥。他打我,我就跟他打,那孙子下手可狠呐,不光脸上这块,身上估计也青了紫了的。”邓岳平说着,一脸痛苦的表情捂住自己的心口,“动手之后……之后我就走了。”
“走去哪儿了?”
“本来打算去找米秀兰,问她知不知道这事,但是我不知道她住哪,打电话也没人接,就……就在路边找了个地方待了会儿。”
“你刚才说,程越要把你女儿卖给别人配冥婚,可是他在动手前没有说话,动手后你们也没有交谈,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邓岳平眼皮耷拉着,盯着地面:“从……从他电话里听到的。”
“好,继续,你在路边待了多久?之后又去哪了?”
“待了半个多钟头吧,抽了两根烟,在外面对付吃了顿饭,就回去了。”
“你就这么回去了?”罗述将信将疑地看向他,“为什么没有报警?”
“因,因为我想着这事跟米秀兰说了,叫她带着闺女走,跟那个程越断了就没啥了,没必要闹这么大。”
“没必要?邓岳平,要不要我告诉你一声,人口贩卖是什么程度的犯罪?”
“不,不是这样警官,”邓岳平慌忙辩解,“我就想着程越那人背后肯定势力不小,怕报了警给他抓走,他背后的人来找我们的茬。”
“那你昨天为什么要跳窗逃跑,你的手机为什么会留在床底下?”
“我,我就从窗户那看到有人来,以为是程越,程越要来找我麻烦,就……手机,手机是不小心丢到床底下的,我不咋用,就没注意……”
“行,暂且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么证据呢?”罗述微微眯了下眼,“我们不可能凭借你这一番话就随便给他人定罪名。”
“谁主张,”她指着邓岳平:“谁举证。”
“证,证据……”邓岳平手撑着桌子,绞尽脑汁地在想,“证据……哦对!你们上他家里去查!那买家先付了两万块钱定金,是现金,一定就在他家里藏着!你们可以去查!”
“也是你从他电话里听来的?”
邓岳平一个激灵,瞪着眼点头:“……是!”
罗述直愣愣地凝视着他,什么话也没有说,沉默片刻后才说了个“好”。
邓岳平艰涩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听到这个“好”字像听到了特赦令一样,终于松了口气,额头上的汗随之滑了下来。
然后他又听见罗述把手上的记录本翻过一页,出声道:“现在,把你24号的所有行动重复一遍,什么时间,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邓岳平瞪着眼前的虚空,还没消下去的冷汗猝然又浮了起来。
“我刚……刚刚没说明白吗?”
“说明白了。”罗述面色平静,“但我现在要求你重复一遍。”
邓岳平点点头,嘴唇颤巍巍的,他缓缓低下头,像台生锈的机器。
“早上七……七八点,我从旅店出来,去电子厂找程越……”
他一字一顿地念叨着,说完一句话就要停下来一会儿,然后才能继续。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将所有事情叙述完整。
罗述看着他第一遍的笔录,基本对上了,没有什么明显出入。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