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入斗从窗缝瞧出去,见那黑衣人蹑手蹑脚地摸到一间屋前,将窗纸戳了个小洞,凑眼上去瞧了一下,便退了下来。接着又去瞧下一间。
他心想:“这不知是哪里的小毛贼来踩盘子!”
黑衣人瞧过对面的两间屋后,拔出匕首,“笃”的一声轻响,将一团血淋淋的东西钉在门框上。
米入斗借着月色瞧去,匕首下却是只没头的死鸟。他曾听石公展讲过,这是江湖黑道的做法,行话叫做“点鹧鸪”——
黑道人物,踩过盘子后往往会留下个记号,同行见了就知道这一单“买卖”已经有人盯上了,不会来抢。
他心里寻思:“原来是冲五凤帮这一干人来的,瞧这情形,今晚他们就要下手。”
那黑衣人摸到墙边,单手扒住墙头,身子一腾,便落在墙外。
米入斗闪出房门,正要缀上去瞧个究竟,忽听上官屏在隔壁惊呼:“师……师兄!”声音发颤,显然极是紧张。
他忙撞开房门,奔进屋去,见上官屏已然惊醒,坐在床头。他低声安慰:“别怕,不知从哪来了个小毛贼。”
上官屏轻轻摇摇头:“不是小毛贼,我听了两次,他落地时的声音,是承天观轻功的底子。”
米入斗心中一凛,仔细回想那人纵跃时的身法,也算不得多轻盈,不似是二十八宿中的人物。
他心念一转,说道:“多半是个逃出来的小道士,一副黑道做派,不知是在哪个山头入了伙。他来踩盘子,盯上小翠那些人啦!”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对面一间屋中有些响动。上官屏方才惊呼声不低,想来已把里面的人吵醒。
米入斗推窗望去,见火光一闪,对面屋里亮起了灯。接着吱的一声,那大头后生拉开屋门,瞧见门框上的死鸟,吓得惊叫一声,又缩了回去。
另一间屋的人也惊醒,十几人聚在院中,拾起那只死鸟嘀咕了几句,便扶老携幼匆匆上路。
众人这么一闹,客栈掌柜也已惊醒,瞠目说道:“雨还没停,怎么就走啦!”又把院门匆匆闩好。
上官屏听得动静,眉头轻轻一蹙:“他们逃走了么?”
米入斗知道她心中所想:“曲蒹葭临死前救了师妹一命,却在她心头留下了个大包袱。而吴老丐对我的养育之恩,我又何尝不想报答!”
他叹了口气:“他们被点了鹧鸪,又岂是这么容易就逃得掉的?咱们去护一程。”
二人闪出屋外,落闩出院。
米入斗游目四顾,溶溶月色下,但见不远处晃着一群人影,正是小翠一行。当即扶着上官屏,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走出七八里,晨曦微明。前方忽然“呜”的一声,哨声起处,闯过来一彪人马。
米入斗心想:“这就来啦!”拉着上官屏矮身避到路旁,观望情势。
小翠等吃了一惊,掉头便跑。来人脚步甚快,四下里一兜,将他们围住。中间一人喝道:“还想逃到哪去?”
声音入耳,甚是熟悉。上官屏嘴角一扬:“是武松打虎、劳燕分飞。”
米入斗嗯了一声,凝目瞧过去,见武燕身旁高高矮矮几十个江湖汉子,瞧衣着,各门派的都有。
他正要挺身站出来,忽听来路上脚步声杂沓,又有二十几人疾追过来。
转头望去,见这伙人清一色的黑布短衫,身背长剑,排成齐齐整整的两列,队尾四人抬着一乘大轿。
米入斗心中一奇:“这般排场,难道是哪个衙门里的老爷出巡吗?”
仔细瞧去,辨出其中两人乃是承天观中“净什么”的小道士,心想:“原来半夜踩盘子的,是他们这一伙。”
来人转眼间奔到近处,雁翅一分,簇拥着大轿落在正中,一人高声唱到:“有请掌门!”
轿帘动处,钻出一高一矮两个后生,衣着光鲜、腰悬长剑,张眉挤眼,贼忒兮兮。
米入斗双目一瞠:“这两个小兔崽子,怎么又混成掌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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