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天虞山的每一夜,不拘是空幽的夏夜,蝉鸣满屋,还是同这一夜一样安静的雨夜,自从陈澍铸成了这把剑,便从不离身,吃也带他,住也带他。师兄师姐开玩笑说她同这剑过得?了,她义正辞严地辩解说学剑法的第一日就已经?同剑一起过了。
于是每一晚,他都这样被陈澍拥着入睡,法力?好?像温床,不自知而?孜孜不倦地蕴养着他,教他更是沾染上?陈澍的气息,终于,在?某一夜,他从那前世一样的旧梦中惊醒,仓促计划三五日,便逃离了天虞山。
那时他还没有化形,没有意识到这一步棋究竟是对是错,也不曾这样亲身感受到贴近陈澍时,那样被攥着五感,连胸膛起伏都生怕离她太近的感觉。
哪怕是一滴雨水,面对那足以烧穿山林的熊熊大火,也会?徒劳地抑制着自己不要再落下,可转瞬,他便已经?甘愿地落入火海,离着陈澍如此温暖的血肉之躯这样的近。
云慎自己的身体里,又何尝没有陈澍留下来的印记呢?
这样黑暗的洞穴之中,他甚至还能分?明地看见她的侧脸,好?似有些许细小绒毛,脸颊有些红晕,衣襟遮住了喉颈,也遮住了些许探入衣领的碎发,随着呼吸,又一缕一缕地散开,滑落到云慎手边的灰袍上?。
那呼吸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震耳欲聋,直到一滴热汗落下,打在?陈澍的颈间,又缓缓滑进?更不可探寻的阴影之中,云慎终于发觉这并不是陈澍的呼吸,而?是他自己的心跳声。
他确实只?是一把剑,一把从头到尾属于陈澍的剑。
血契或许束缚了他的神志,可是这样真切的感触,那样汹涌的情愫,还有这好?似真成了凡人一般明晰的,一点一点扩大的心跳声,终于织成了这样如同天虞山一般清幽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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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那丰霈细雨仿佛把这一夜浸润了,漫长的一瞬过去,云慎终于要支撑不住,收起手来,有些狼狈地卧在?陈澍的身侧,任由?她抱着自己的手臂。
一席白衣,也不知道是搭在?陈澍身上?,还是被他压在?身下,就这么?纠缠在?两人之间,绑着他们。
只?要再靠近那一点,一根发丝的距离,他便能亲到陈澍的乱发,然后便是她温热的眼睑,嘴唇微张,那裸露的一截颈项,隐隐起伏,似乎在?等着什么?更锋利的,更柔软的东西舔舐上?去。
云慎不由?地贴得?更近了。
他原本应该在?外面守夜,而?不应当在?这里,迟缓地意识到陈澍发间那股不同寻常的潮气是裹着皂荚的味道。
偏偏无所知的陈澍还翻了个身,朝着他这边凑了过来。方才?散落在?袍上?的乌发也落在?了他的脸侧,那样温柔潮湿的触感,轻柔剥开了他身上?的最后一层锈迹——
被丢入炉中重铸,也不会?淬去他精魄道行;沾染上?凡人血气,仍不掩其金石之性;然而?此刻,于狭谷之中,于沛霖之间,这奋然不顾的纵身一跃,终究使云慎束手贴耳,抛开前尘往事,自甘沉溺在?这以真心铸就的锁链里。
在?天虞山,陈澍抱惯了他,此时甚至不觉得?他冷一般,在?梦中也这样依赖地凑上?来,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背。
隔着衣料,云慎也能察觉到那手指不经?意地收紧,二人越拥越紧,陈澍身上?的暖意疯狂地侵入着他的皮肤,逐渐占满他的神志。
只?是一吻而?已,落在?耳侧,颈间,她是不会?察觉的。
鼻尖探入那更浓郁的颈间,擦到陈澍的耳垂,尔后止住。
这没有什么?,他与他身体里的血都在?尖叫着,战栗着,仿佛只?要一个顺着他心意的触碰,便能让这长久紧绷,不得?释放的冲动宣泄出来——
他便能和陈澍水乳相容。
光是这一个想像,化为剑身被陈澍握在?手中驱使的景象便能教他的喘息再也停不下来,这比那天虞山的潭水还要教人喘不过气来,被陈澍压住的手臂止不住地打颤。
呼吸间,他的脸颊也与陈澍耳侧那块肌肤相贴,缓缓向下,摩挲一般地拂过,许是面上?雨露潮湿,他从不知陈澍竟也如此这样滑腻,那让人着迷的触感一点点地引着他向下……
好?似是很久,又仿佛不过是他眨了眨眼,那唇终于,带着雨夜里的寒凉,轻轻贴在?陈澍的颈间。
几乎灼伤人的火苗顿时在?云慎体内蹿了起来。
自然,他的体内也有陈澍留下的法力?,就像是烧尽的那捆干柴,也不过是在?同陈澍相触的那一瞬便旺盛地烧了起来。但这样滚烫到唤醒他的理智,将他浑身湿意都生生沥干了的触觉——
云慎遽然从这由?血契所掌控的牵线木偶中抽离开来,伸手摸向陈澍的额头,屏息一贴。
果真,那凝着细汗的肌肤比起颈间,只?热不冷。
整整三五日的能掏空人的劳累之后,陈澍,又骤然没了一身法力?,也确实是累垮了。
在?这绵绵细雨所笼住崖洞中,在?不愿醒来的美梦里,她发起了高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