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德心如铁石,道:“小子们,从今日起穿上负重铁甲,吃饭睡觉练功都不得脱。”
二胡答应一声,摇摇晃晃起身穿那铁衣。冰壶秋月好不心疼,上前助他们披挂,只觉甲胄颇为沉重,一个小部件都沉甸甸的坠手。
孔有德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们两个丫头回去练剑。”
冰壶不满道:“他们已经很累,应该休息一段时间,你这样下去他们会死的。”
孔有德道:“用我师父当年对我说的话:‘活下来是英雄,死掉的是狗熊。狗熊没有用,早死早投生。’我现在教导徒弟,有自己的分寸,用不着你饶舌,该干嘛干嘛去。”
这段时间相处,他已经看穿冰壶秋月明似金玉实则顽石的本质,除去一具漂亮的躯壳,资质悟性毅力不过等闲,比自己的胡丽丽相差千里。她们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尤其是冰壶,偏偏自视甚高,当真莫名其妙,令他不胜厌烦。如果不是看在老婆胡丽丽面上,他才懒得教导这两个庸脂俗粉。把她们许给二胡,多半是自己犯下的一大错误,对她们说话不再客气。
冰壶秋月粉面一红,罩上一层寒霜。胡家只有胡丽丽一个掌上明珠,将来胡家的万贯家财铁定落在胡丽丽手上。冰壶秋月身为胡丽丽贴身丫鬟,便如太子伴读,胡家上下哪个不是笑脸以对恭维有加,被人直斥其过实乃多年未有之事。冰壶刚欲反唇相讥,秋月自后拉她衣角,道:“少爷说得是。我们这就去习剑。”
二人走到无人处,冰壶怒道:“你为什么不准我说话?那个丑八怪不仅长得丑,心更丑,言语无礼不提,毫无恻隐之心。”
秋月道:“妹妹,随意更改大夫开出的药方是对大夫的不信任和侮辱。你插口别人的教学是对老师的挑衅,何况你挑衅的人是小姐的夫婿,咱们的主人。莫道他言语蛮横,就算是把我们杀掉也在法理之内。”
冰壶怒道:“他敢?”
秋月道:“如果我是少爷我就敢。”
二胡在孔有德指点下披上重甲,拿起最小的那把钢刀演习刀法,不消一刻,臂酸腿麻五指欲断,心中叫苦不迭:重甲姑且不算,这把小刀重量至少是我常用钢刀的两倍重,如何能够持久?但见师叔孔有德握着那柄门扇大刀,步履轻盈举重若轻,左手右手交替挥舞,犹如无物,一招一式演习少林混元系刀法,大开大阖威猛凌烈,刀风呼呼作响,好似飓风来袭。二胡身处十数丈外,隐隐有站立不稳之感。他们心中惊叹莫可名状:“这是人吗?他只比我们大几岁,怎么可能这么强?拼了。就像师叔说得,练死是狗熊,早死早投胎,练成是英雄,天下无敌万人景仰。”
孔有德见二人已经站立不稳吾自强撑,心中暗喜:言传岂如身教,自己作不到如何指责别人无能。由我在这里以身试法,他们岂不拼命。
又过得几刻二胡先后倒地不起,孔有德满面大汗呵呵大笑,骂道:“都给我起来,别挺尸,还没有死呢。”回头道:“老婆,汤熬得怎么样了?”
胡丽丽说道:“早熬好了,来,大家都喝一碗。相公,你别总是骂他们,二胡已经非常努力了。”
冰壶秋月跟在胡丽丽身后端着托盘走出房门。她们从盘中摆开三个细磁大碗,端起沙锅一一倒满。
孔有德忽然发现自己确实对二胡骂不绝口。自己虽然不是秀才,可是经恩师教导颇有修养,嘴巴一向干净温和。在孔家寨不管什么人做了什么错事自己从不出口伤人,为何会对二胡责骂不止?略加思索恍然醒悟:寨中兄弟跟随自己俯首帖耳是因为高额军饷,属于雇佣关系。和则留,不和则散,一切有军规约束,自己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没有希望没有失望,既然不存在失望,自然不会对他们对苛责。二胡是自己的同门小辈,来此学艺,他们是在传承自己的智慧,如同传承血脉的儿子一般。爱之深责之切,结果不由自主责骂二人迫其奋进。
想通这些,孔有德心情大好,端起大碗一口喝下肚,道:“常言说得好,药补不如食补,食补不如汤补。又言穷文富武。
这碗汤大有讲究,熬制之法是祖师们传下来的,以十年的乌鸡为主料,加入十种灵药十种毒草,以君臣相佐阴阳调和之法配置而成的十全大补汤,那叫一个贵,那叫一个补。
物极必反,补过为毒。常人体虚,承受力不足,喝一口流鼻血,喝一碗体烧似火心脏爆裂。
我等习武之人日夜苦练,身体消耗极大磨损严重,必须恶补。这汤不但补身子,还能使人神清气爽功力大进元阳充沛,百战不败。
你们都给我记住了,没有银子哪里来的补品。现在你们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用我的,欠我钱,记得将来百倍还之。”
二胡诺诺连声。心道:“有那么神奇吗?师父怎么没有给我们喝过这种汤?”仔细品味一番,觉得除了味道甘美暗带辛苦外并无特异。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二胡自要拖延一番,又喝一碗,方欲再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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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有德道:“你们不能再喝了,剩下的都是我的。”端起沙锅倒入口中,将那饨烂的乌鸡药渣一并吃下肚去,道:“舒服。”
二胡心道:“小气鬼。”一股热气自腹中升起,氤氤氲氲绵绵密密,不断膨胀,心中暗惊。见孔有德已经打坐运功,他们也依样所为,运转混元心法将药性化为真气。不消片刻,只觉热气如火不断漫延,胸腹鼓胀,如果不迅速将之转化血液都要沸腾,肚腹要被撑裂,难怪五师叔不准自己多喝。
孔有德内功只恢复一两成,身体对真气需求如同干涸的沙漠,他功法奇奥,略加运转便将药性化尽吸收。见二胡定心凝神渐入空明,暗暗高兴,折下一段树枝,用指甲削成木钉,扬手钉在二胡屋檐下,甩手将写有《九九混元功》第五层心法的转轴挂在上面,自语道:“这个悬在显眼的地方,大家一起看,省得我一式四份的写。”言罢独自扛着门扇大刀来到西流河水流最湍急,暗流最多处,跳入其中演练刀法。
足足过得一个时辰二胡方始醒转,只觉精神焕发,先前未曾打通的筋脉隐隐有贯通之像。二胡大喜,跃起身来,又觉身轻足健气力大增,伸手抬足非但不觉困乏,反而轻松舒畅远胜平时,提了小刀挥舞一番,已不似先前沉重。二人好不开心,低声嘀咕:为何师父先前不曾熬制此药与我等服用?
他们怎知此汤一副需银数百两,他们师父虽是白莲教堂主,却无多少家财,每天鸡鸭鱼肉为其食补已是极限,这般奢侈的汤补万万支撑不起。
孔有德先后三次大胜满洲鞑子,特别是攻破满洲都城,获利上千万两金银,珍稀草药不计其数。孔有德以寨主之尊独占一成利益。他生于筚门圭窦,生性节俭安贫乐道。孔家寨自有房屋车船衣食供给,无需再行花费,上百万巨款他根本不知如何处理?放在寨中与顽石无异。想到师恩如山,次想到武当山中有无数奇妙武功未曾学到,于是将寨中灵药珍翠挑得百十斤,连同稀世奇珍,万两黄金送到海宝岛献与恩师。将上品草药连同百万银钱送与师门武当派。这点汤药在他眼中无异与九牛一毛,二胡在他门下修行得他欢心,些许花费自然不会吝啬。
二胡抬头发现屋檐下悬挂着一副转轴,认得是《九九混元神功》第五重口诀,另有一篇龟息心法。自思第四重神功即将练成,确实应该预习下一层神功。
这般恶补狠练过得一个月,二胡运刀如飞与丝毫不觉沉重,心知自己气力增长数倍,好不欢喜。孔有德观看一阵道:“还行,没有糟蹋我的人参鹿茸。从今天起你们去西流河里练刀。”
时至今日二胡已能够运用龟息之法在没顶河中奔跑如飞,拳来脚往龙争虎斗,搏斗一刻不出水面。进入河后方才发觉不对。每一刀挥出都有一股力量横加推阻,不由自主改变方向,显是河水冲击刀面所致。
孔有德道:“战场上敌人不会任你劈砍,挡格打推在所难免,这就需要你们在受到敌人反击的瞬间反弹敌人的力量,保持攻击方向不变,或者随着敌人的力道变招。流淌的河水就是你们的敌人,现在你们要作的就是战胜它利用它。拼命吧,小子们。”
自此以后二胡每日清晨修习混元内功,上午参悟刀法拳技,下午去河底搏击风浪练习所悟,晚上读书写字,学习阴阳八卦奇门遁甲。
日子一天天过去,二胡重甲越加沉重,钢刀越加宽大。随着雨季到来,西流河浊浪滚滚声响震天,湍急异常,树枝石块裹挟其中汹涌而下,如同万千战马疯牛横冲直撞。胡飞天,胡逸之二人冒着大雨相距十数丈站立在及颈的河水中,以半尺宽三尺长奇门单刀,将上游流下的巨石拨打回去,巨石再次随水流而下,再次被拨打回去。时不时看一眼河中心,那里接连涌出滚滚前翻的巨流,好似一个巨大泉眼突然逆流喷射,上游滚下四五块岩石重物被逆流所击,打得飞离水面回溯十数丈,波浪涛涛的西流河似乎要被中分为二。巨岩再顺流而下,再回溯,始终无法通过那段河道。二胡心中惊骇莫可名状:我以精钢打制的巨刀将岩石打飞尚且如此吃力,小师叔纯以掌力将岩石击飞这是何等功夫?我还得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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