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陵将那堆东西放进堂屋桌上,出来时,手揉着腮帮子,叼了一路酸得很。
柳婶子眼尖,一下看到包袱里有些颜色鲜亮的布,不禁朝谢明婳投去个揶揄目光:“婶子没骗你吧?阿陵顶顶会疼媳妇儿,这么快就给你扯布做新衣裳了。”
谢明婳走回院中,没有接柳婶子的话,而是睁着双清凌凌的乌眸,安静看向堂屋前那年轻的玄袍男人。
谢无陵一对上她那双眼,便知她有话想与他说。
“婶子,今日又麻烦你了。”谢无陵转身从纸包里抓出一把糖:“拿着给狗娃子他们吃。”
“你再这样客气,以后我可不来你家了!”柳婶子连连摆手:“今日是你家婳娘替我择菜呢,该是我麻烦她。”
一句“你家婳娘”钻入谢无陵和谢明婳的耳中,一个是眉开眼笑,一个是怔忪无措。
最后那把糖还是塞到柳婶子手中,柳婶子提着菜篮子笑眯眯往外走:“行,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谢无陵送走柳婶,将院门从里栓上,转身见谢明婳抱起孩子要往屋里去,他慢悠悠上前,语气疏懒:“小婳娘。”
饶是谢明婳知道这人就是个下九流的地痞,听他这轻佻的唤,还是忍不住面热:“你别这样唤我。”
偏偏谢无陵就喜欢看她红脸的模样,白皙肌肤染上绯色,有种说不出的美,勾得他胸膛一阵又一阵涌起热意。
“为何不能这样唤?难道你这又是个假名儿。”
“不是。”
谢明婳仰起脸:“这次是真的。”
对上她澄澈的乌眸儿,谢无陵扯了扯唇,不置可否,又朝她伸出手:“喏。”
谢明婳看去,男人宽大的掌心是一颗淡黄色的糖。
“老子觉着这个味道最好吃。”谢无陵低头看她,虽没再说,可那双直勾勾看来的眼,分明在等她拿。
谢明婳本想说待会儿再吃,但终是抵不过他那炽热目光,伸手接过,又他的注视下,送进嘴里。
糯米纸入口即化,甜味在舌尖弥漫,有淡淡的梨香,味道的确不错。
但她从前在长安、在洛阳、甚至在闻喜,吃过比这滋味更好、样式更漂亮的糖果,实在不觉这颗糖有何特别之处。
可眼前的男人一双眼明亮如火地望着她:“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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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婳唇瓣动了动,忽的想起柳婶子说的,他自小的那些经历。
或许这颗在她看来再寻常不过的糖,便是他吃过的……最好的糖吧。
“挺好吃的。”
她纤长眼睫轻眨,看向他:“多谢。”
谢无陵听她说好吃,笑了,又瞥了眼她怀里的孩子:“先抱进屋去,再出来看看我给你买的东西。”
给她买的?妙安堂位于南月山北麓,距闻喜县城三十里,因着雨天道路泥泞,直至午时,谢明婳一行人才到达。
庵堂的主持静慈师太早已携一众比丘尼在外恭候,互相见过礼后,便吩咐一位唤作思贤的小师傅,带谢明婳等人去庵堂后院安顿。
那是座一进一出的院落,黛瓦黄墙,墙上以赤墨写着卍字和南无阿弥陀佛。
主屋是谢明婳的住处,左右厢房供婢女歇息。
“谢檀越[1],之后您在庵堂中有何需要,尽管交代贫尼便是。”思贤小师傅年纪不大,穿着件浅灰色海青,生着一张和善圆脸,虽剃了头发,依旧可见容颜清秀。
谢明婳与她闲聊几句,才知她是静慈师太收养的女婴之一。
思贤小师傅性情活泼,摸了摸光脑袋道:“我可不想下山,侍奉男人有什么好,侍奉佛祖可以攒功德,没准还能像师祖一样得道升仙呢。”
这话一出,直把谢明婳和几名婢子都逗得捧腹。
待弄清庵堂每日课业、餐食的安排,谢明婳让白蘋给了小师傅一盒上品的香丸,当做见面礼。
小师傅双手接过那香丸,与谢明婳道谢,又道:“谢檀越一路赶来,定然累了,您先歇息,贫尼去膳堂给您催催斋饭。”
“有劳小师傅了。”
思贤小师傅离去后,白蘋和绿檀等婢便开始收拾院落,谢明婳站在小院檐下,望着远处青绿山林,细雨成缕,如烟似雾。
许是离了那座处处压抑的深宅大院,她忽然觉得下雨天似乎也没那么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