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贵妃将那封密信拍在桌子上,拍得狠了,手指头发麻,怒火更盛。
宫人们哪敢耽搁,如蒙大赦般鱼贯而出,恐怕走得晚了就成了出气的去。
檐铃轻晃,暗香绕梁。
明明是安神的香料,芸贵妃却只觉得胸口愈发的燥闷。
贵妃烦闷的闭上眼睛,手肘撑在梨木坐榻边的软枕上,戴着金色护甲的手指兰花般翘起,一下一下按揉着胀痛的太阳穴。
然而芸贵妃这时怎么也不会想到——隔墙有耳。
肩负着药箱的青年男子一只脚原已踏入内殿的门槛,伴随着宫人们鱼贯而出,他已先一步垂下头去,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随着一道退出了外殿去。
殿内,只有贴身侍候的公公还跪着未走。
宫人虽走了,候公公却也没敢起来。
跪行了数步,来到芸贵妃身侧,这才敢慢慢地弓着腰起身,替她一下一下按压着额侧。
芸贵妃闭着眼睛,直到面色舒缓了些,侯公公才找到机会开口。
“娘娘切莫气坏了身子,如今您在这皇城的地位稳如泰山,谁敢惹了您生气,您直接吩咐老奴派人去将其除了便是,何必大动肝火呢。”
候公公本以为他这样说,芸贵妃便会稍稍消了火气,哪成想,他这一句一句的,反倒将人惹得更生气了。
“你自己看看。”
密信被拍到了候公公脸上,他睁大眼睛看清了上面所述内容后……
“这,这怎么可能……”
候公公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面露惊惧之色。
“娘娘……”
他哀哀地唤着,心脏就要跳到嗓子眼儿去了,那可是在紫荆关内能够以一敌百的女将军啊,此番被如此对待,要真让云锦给活着回来了……
“够了,你去裴府把裴望慈给本宫叫来。”
芸贵妃抬腿不轻不重的踹了候公公一脚,将他的魂儿连带着踹了回来。
“可要将公主一并叫上?”
芸贵妃斜了他一眼,十分不满,却又在提到华阳后,脸上又露出了难得的温和的笑容,“你个傻的,华阳天性率真,这种事情……她知道的越少越好,她只要好好的,无忧无虑的,本宫便心满意足了。”
“是是,娘娘爱护公主之心,公主一定是都知道的。”
侯公公跪在地上,谄媚笑着,像是入了神似的,一抬头见贵妃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这才激灵一下反应过来,当即道:“老奴这就去裴府请裴公子过来。”
偌大的宫殿里静悄悄的,地龙烧的正暖,宫铃轻响,时不时地传入耳中。
八角掐丝珐琅香炉中,缕缕香烟飘出,绕过梁柱,充斥华丽的大殿。
宫人们都在外面,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
可就是这般的静悄悄,却没来由的,让芸贵妃更加的心慌。
思来想去,她自梨木宽榻上起身,坐到了妆台前。
铜镜中的女子容颜姣好,玉颈芊芊,鹅黄宫装将她衬得端庄而又明艳,与年轻时相比,竟也没什么不同。
妩媚的眸子似如天成般的魅惑,戴着护甲的手一点一点抚上镜中的容颜。
忽然,芸贵妃发了疯似的,挥手将妆台上连带着铜镜一起的物什一并扫落在地。
声音也在一瞬间变得歇斯底里。
“为什么,你为什么还活着……”
“本宫,亲手杀了你两次,为什么你却还活着,锦儿,你生下来就是要与本宫作对的吗。”
芸贵妃看着自己的手,身形难以控制的不断摇晃,状似癫狂般喃喃自语着。
这双手开始不受控地颤抖,妆台边散落的玉珠子滚落在地,发出声响。
芸贵妃也终回忆起了什么,嫣红的唇瓣向两边咧开,闷闷地笑出声来。
二十一年前的那个晚上,是她,亲手抛弃了她,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