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原本应由结契双方自行共同签订。”两个世界的沃瓦道斯同时开口,“但因强效基因载体损失过多,你们无法独立完成,就由我给予帮助。”
祂指的是时明煦和时岑在现实世界的身体,都已经以大量血液为代价,在今天内开启过意识空间,因而无法再开启第二次。
沃瓦道斯顿了顿,铂金色瞳孔微微下移,祂没有看温戈,而是流连过平行世界的两个人。
祂眸中的悲悯快要流淌出来,低声道:“现在选择被抹杀,还来得及。”
“喂!沃瓦道斯,你不能这样教唆我的矿!”两个世界的亚瑟同时叫嚷起来,小家伙气得半流体都鼓胀,气球一般悬浮着逼近铂金色眼瞳,“你怎么还不如温戈!我以前错看你了,你”
“要改变选择吗?”沃瓦道斯打断祂,直直看向契约的另一方,“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祂声音轻缓,像流风拂过春末尚且柔软的麦芒,又消逝于旷野,很轻易就能弥散掉。
“回答我。”
而这次,两个声音,在平行世界各自的意识空间内同时开口。
就连喉结起伏时带起的弧度,也分毫不差。
“你已经问过我。”时岑淡淡道,“我愿意成为亚瑟的矿,同祂签订契约。”
“你也告诉我生存之代价,窥探真相之代价。”时明煦坦然道,“我受背叛之苦。”
沃瓦道斯沉默片刻,只说:“你们你太固执。”
无论是时明煦,还是时岑,都捕捉到那个短促的“们”字。
“看来时岑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看来小时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眼下,抉择的分叉口前,个体孱弱如风中蛛丝,但被席卷的两个人都没有害怕——哪怕通感被强行割断,哪怕对方的一切都不可视、不可听、不可感。
但,对方一定一定,会同自己选择同样的命运。
没有任何一方怀疑这一点。
于是,沃瓦道斯见证这一切。
两人的目光都没有躲闪,就站在可怖的巨型身躯下,直面浪潮与风暴。
“真相的意义远胜于我,高于我本身。只要探寻真相的道路未被堵死”
人类就还拥有未来,拥有希望。对方刚同唐·科尔文吃完午餐,唐博士负责清洗餐具,时岑就来到简易实验间,照看刚刚被安置好的55号。
他才刚刚带好无菌手套,就感受到对面的轻微剥离感。
继而他迅速意识到,时明煦一定又想起了什么。
时岑打开55号的培养箱:“小时,这次想起了什么?”
“安德烈不允许我和他一起离开乐园,去往陷落地。”时明煦垂目,“他说如果我执意要去,我会死掉。”
“可安德烈也没能成功活下来。”时岑说,“他的死亡时间为七年前,应该就是在离开方舟后不久。那具西部城市遗迹的骸骨躯干保存完整,除内脏被掏空外,没有什么别的损害。”
“但头颅和身躯长期分离了。”时明煦想到那颗绿茸茸的脑袋,苔藓覆盖白骨,它们长得很蓊郁,好似死者尘封的一切以这种方式重新获得生命,宣告他生前的部分行踪。
“有两种可能性。安德烈死在西部遗迹,头颅被带去陷落地。”时岑拎起小家伙毛绒绒的爪子,“另一种可能是,安德烈死在陷落地,但死后,他的尸体被带去西部荒漠藏起来,头颅意外落在了陷落地。”
“但无论是哪种,带着安德烈身体进行转移的生物,都大概率同178号有关。”时明煦咬着土豆饼,“在清晨那会儿的记忆中,安德烈告诉我,他与白色蝾螈间存在承诺。”
说到这里,时明煦咀嚼的动作忽然一滞。
“如果178号和安德烈间可以达成承诺,白色巨型生物又与178号是同类,那侍者与白色生物之间,是不是也存在某种承诺呢?”
如果真是这样,白日的行事逻辑就有了一种模糊的解释——这个组织同黄金时代那些奇怪的宗教组织一样,他们当然也有所求,但这种追求并非钱权,而是世俗之外的、人类所无法及的东西。
时明煦想到在侍者身上停滞的时间。
“它会是永生吗?”
“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时岑垂眸,55号正用尾巴扫他的手背,小狐狸健康状况良好,跨物种融合后,各项性征也很稳定,他照时明煦的指示,记录下必要数据。
与此同时,时岑的心声没有停止:“侍者性格浮夸、享受被追捧,他这样的人无法脱离群体。且不论永生事实上能否真正实现,它本质一定意味着孤独。”
“只要探寻真相的道路未被堵死,”时明煦顿了顿,半息之后,他与时岑共同开口,“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无论身体朽烂,还是意识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