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四诚低头,从那堆白柳递给他的厚厚的,十年的温度记录里翻找了一阵,找出了前年八月十号最冷的点。
记录里清晰标注出了这个点的经纬度,正是白柳他们现在所在的方。
唐打把雷达探测仪搬到了冰面,呼出一口热气直起腰转头看向白柳:“还是老规矩,先探测然后钻孔吗?”
白柳颔首。
唐打把称重的液压锤搬到冰面,在仔细检查了附近没有冰裂隙后,爬直升机开始操作仪器。
刘佳仪和他一起回了直升机。
这个方的风大了,狂风几乎拥有她平底卷走的力量,迫使她不得不回到直升机。
刘佳仪双手扒在唐打的驾驶椅,垫着脚努力探头看向仪表盘的雷达屏幕。
仪器一层一层向下扫描着,最终在一千多米的方扫描出了一个外形规则的金属物体,这个发现不禁让她皱起了眉:“这么深?得挖多久?”
“保守估计作业六个时以。”唐打揉搓了一下自己搬运仪器冻得发红的手,皱眉道,“有点麻烦了,这里温度低了,我们几个人就算是轮流做工,休息的人也没有办取暖,为燃油也用完了。”
“如果强行挖掘,会很危险。”
刘佳仪看向挂在唐打手边的测温仪,抬起头来他:“但现在这里温度不算很低,只有零下十多度,之前你们不是在泰山站那边零下五十多度的环境里安全作业过吗,为什么在这里作业反而更危险?”
“为这里的风速强了。”唐打神色凝重解释,“在南极,风是比雪更冷的东西。”
“低温只会缓慢带走人的热量,但高速的风会更快带走人的体表温度,一直在暴露在这种风速里工作,我们这样不完善的设备和保暖,很容易被被狂风带走大量热量,直接被风吹得冻死。”
唐打看向直升机外正在稳住器材的白柳他们。
牧四诚和木柯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被冷得脸色发紫了,不停在雪面轻微动作来取暖,唐打难得显出了一些忧虑:“我下去把他们换来吧。”
“但是你在这种狂风下也坚持不了多久,同样会被冻成这样的。”刘佳仪思路清晰,一针见血指出了症结,“就算我们每个人轮流挨冻强行挖掘心脏,冻死也就是早晚的题——为我们没有回暖的物资了,燃油早就不足了吧?”
刘佳仪顿了又顿,还是没忍住说出了口:
“我们暂时没必和黑桃在这个游戏死耗,现在的我们赢不了他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以先说服白柳登出。”
“无论是这个挖掘一千米以下心脏的任务,还是,还是赢黑桃,对我们来说逞强了!!”
刘佳仪紧紧扒住直升机的边框,眼眶泛红,里面有些很隐约的泪,她的声音在风雪里几乎显得有些无力,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无助的女孩那样:
“黑桃真的很可怕,我见过红桃和他对垒,她我有把握从黑桃的手里救下她吗?我当时没有回答她。”
“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答案,答案是绝对不能,我完全没有能力从黑桃手里救下任何一个我的队友。”刘佳仪隐忍抽泣了一下,攥住直升机边框的手指细瘦发白,“……我不想看到黑桃杀死白柳,就像是之前他把【白柳】丢进强酸池一样。”
“他一定会输的,而我救不下他。”
刘佳仪泫然欲泣:“但我没有把握能劝白柳离开游戏,他更信你,你能帮我劝劝他吗?”
唐打回望这个眼角含泪诚恳祈求他的女孩,她的神情是那样脆弱,他恍惚识到——这个在他记忆里一向手段血腥残忍,聪明绝顶的女巫也在害怕。
——之前在艾德蒙站看到的那一幕还是吓到了她。
尽管这个受到惊吓的姑娘从登飞机到现在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镇定到现在等白柳离开之后,才试图向他合谋。
唐打往外踏的脚轻微一停,然后继续往外走了一步,深深陷进雪里,他回过头来把着直升机,仰着头看向门边的刘佳仪,风把他帽檐边缘的动物毛绒吹得散乱。
刘佳仪说的没错,但白柳是战术师。
——这是一个不容置疑的身份。
“你是在质疑战术师的决策吗?”唐打沉声。
刘佳仪咬住下唇不说话了。
“永远不质疑战术师的决策。”唐打抬头直视刘佳仪,“在他制定好决策的一瞬间,就已经做好了为胜利付出生命的觉悟——白柳比你清楚这一切的后果。”
“但对战术师而言,游戏的胜利才是最重的,而你,作为他的队员,做的所有事情,就是执行他的决策,然后赢得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