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别鹤微笑道:“在下要轩辕先生做的事,方才不是已做过了么?轩辕先生的赌注既已付清,为何还要说这样的话?”
轩辕三光又怔住了,讷讷道:“你……你说什么?”
江别鹤笑道:“输的一方,既是任凭胜方处置,在下就罚轩辕先生一杯酒,此刻轩辕先生酒已饮下,正是银货两讫,各无赊欠了。”
轩辕三光木立当地,喃喃道:“你若能杀了我,江湖中人谁不钦服,你若要我做件事,无论奇珍异宝,名马灵犬,我也可为你取来,但……但……”他长叹一声,苦笑道:“但你却只是要我喝一杯酒。”
江别鹤笑道:“若不是在下量小,少不得还得多敬几杯。”
轩辕三光突然举起那酒葫芦,一口气喝了十几口,伸手抹了抹嘴唇,仰天长笑起来,道:“好!果然不愧是‘江南大侠’!我轩辕三光平生未曾服人,今日却真的服了你江别鹤了!”
大步走过去,拍了拍小鱼儿肩头,道:“小兄弟,你的事我已管不了啦,但有‘江南大侠’在此,你再也不必怕那些鼠辈欺负了,我且去了……再见!”
说到“再见”两字,人已出窗,眨眼便消失在夜色中。窗外凉风习习,一弯新月正在中天。
江别鹤目送他去,喃喃叹道:“此人倒不愧是条好汉!”
“玉面神判”萧子春赔笑道:“此人是‘十大恶人’之一,江兄不乘机将之除去,岂非太可惜了?”
他口中虽以兄弟相称,但神情却比弟子待师长还要恭敬。
江别鹤正色道:“这样的英雄人物,世上有几个?萧兄怎能轻言‘除去’两字?何况,此人除了好赌之外,并无别的恶迹。”
萧子春垂首笑道:“是,小弟错了。”
江别鹤笑道:“更何况他只要赌输,便绝不抵赖,纵然输掉头颅,也不会皱一皱眉头,试问当今天下,有他这样赌品的人,能有几个?”
小鱼儿突然叹了口气,道:“只可惜轩辕三光没有听见你这番话,否则他真要感激得眼泪直流了。”
江别鹤目光上下瞧了他一眼,展颜笑道:“这位小兄莫非也是犬子好友?”
小鱼儿道:“‘好友’两字,我可实在不敢当。”
江别鹤目光一闪,已瞧见了他们手上的“情锁”,微微笑道:“这旁门左道的区区之物,我自信还能将之解开,小兄你只管随我回去……”
小鱼儿笑道:“我也实在很想随你回去,只是这里还有人等着宰我,怎么办呢?”
江别鹤皱眉道:“谁?”
小鱼儿道:“自然都是些威名赫赫的英雄豪杰。七八个成名的大英雄等着宰我一个人,这岂非光荣之至。”
江别鹤目光一转,满屋子的人俱都垂下了头,萧子春、李迪等人更是面红耳赤,江别鹤缓缓道:“我可保证,这种事以后绝不会发生了。”
忽听窗外远处黑暗中有人高歌。歌声随风传来,唱的竟是:“江南大侠手段高,蜜糖来把毒药包,吃在嘴里甜如蜜,吞下肚里似火烧,糟!糟!糟!天下英雄俱都着了道……”
江别鹤神色不变,微微笑道:“得名之人,谤必随之,我既不幸得名,挨些骂也是应当的,此等小人,你若去追他,岂非反令他得意?”
小鱼儿笑眯眯瞧着他,道:“我小鱼儿也很少服人,今天倒有些服你了……”
若没有自己去看,谁也不会相信“江南大侠”住的竟是这样的屋子。
那只是三五间破旧的屋子,收拾得虽然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但陈设却极为简陋,也没有姬妾奴仆,只有个又聋又哑的老头子,蹒跚地为他做些杂事。
小鱼儿随着他走了两天,才走到这里。
这两天小鱼儿更觉得这“江南大侠”实非常人,一个在武林中有如此大名的人,对人竟会如此客气,这大概除了江别鹤外,再没有人能做到了,和他走在一起,就如同沐浴春风一般,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很舒服、很开心的。
走进了这间屋子,小鱼儿更不免惊奇。
江别鹤微笑道:“这庄院昔日本是我一个好友诸葛云的,他举家迁往鲁东,就将庄院送给了我,只可惜我却无法保持它昔日的风貌,想起来未免愧对故人。”
小鱼儿叹道:“名震天下的‘江南大侠’,过的竟是如此简朴的生活,千百年来,武林中只怕没有第三个了。”
江别鹤正色道:“古人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句话我从未忘记。”
小鱼儿叹道:“你真是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