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在河西大捷之后,又一次将矛头指向了北边的义渠,出师之名便是嬴驷大婚当日,义渠挥师进犯,对秦国不敬,驳秦国颜面,这一仗是秦国尊严之战。
嬴华虽然仍在戴孝期间,但留在咸阳的时间长了,她也有些按耐不住,但北边的情况她没有司马错来得熟悉,因此她申请作为秦军副将,去秦国北边和司马错会和,共同讨伐义渠。
出兵之前,嬴驷就已经有了明确的表态,这一仗要打得义渠称臣,要义渠辛彻底记住当初的自以为是,因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秦国先是进攻魏国和赵国,又对义渠紧抓不放,在外人看来,嬴驷未免有些穷兵黩武,但这战国乱世,哪家不是打来打去?秦国如今已成强国,要讨回曾经失去的颜面又有什么不对?况且义渠犯境在线,为秦国子民出口恶气,嬴驷这个秦君做得并不算过分。
“就是,咱们被前后夹击的时候,也没人替咱们出头。等这次收拾完了义渠,咱们的仇怨也报得差不多了。回头再稍作休整,由相国出马,以连横之策制约他国,看谁将来还敢在咱们头上动土。”嬴华说得义愤填膺道。
“你这样子越发豪气,我都要自愧不如了。”嬴驷玩笑道,“秦国有嬴华,寡人不可缺之臂膀,大幸。”
“君上说话越来越客套了。”嬴华站在高昌身边,一手按着腰间的佩剑,道,“君上当初赠我宝剑,不就是要我为秦国杀敌制胜的么?秦国没有懦夫,就算是我一个姑娘家,也知道先有国,而后有家。国要是保不住,哪里去谈家事?”
嬴华从来果敢豪爽,哪怕在巾帼中也少有。张仪游过列国,见过不少女子英雄,却也不得不佩服嬴华的气度,当即长揖道:“公主气概,张仪五体投地。”
嬴华作势要拔剑,高昌惊得忙将她按住,樗里疾立即上前将张仪拦到身后。
嬴驷忙问道:“这是何故?”
嬴华笑道:“我这剑闲久了,不乐意再留在咸阳了,催促我立刻去找司马错将军,不能耽搁了。”
众人闻言发笑,高昌亦被嬴华说得嘴角轻扬,可想起又要送爱妻远征,总是难免不舍和担忧。如今嬴虔又不在了,他一个人留在咸阳的日子,就更寂寞了。
嬴华看出了高昌的心事,暗中拉起他的手,低声道:“不会有事的,夫君等我就是了。”
樗里疾发现他二人的猫腻,旋即取笑道:“你们小两口既然难分难舍,不如请君上开个恩,让高昌跟你过去,怎么样?”
“好。”高昌道。
“不行。”嬴华道。
两人同时开口,答案相反,显然有些尴尬。高昌看了看嬴华,终是摇头道:“听公主的。”
“边境风沙,日子艰苦,加上出征打仗,还是留在咸阳安全。”嬴驷打圆场道,“义渠的存兵已经没有多少实力,这次让司马错带着嬴华直接横扫义渠,彻底收了那帮残兵败就回来,不会太久。寡人可还等着他们回来,参加相王大典呢。”
一旦提起将要举行的相王仪式,众人的内心都仿佛受到了鼓舞。想到自此之后,嬴驷便是秦王,秦国有了与山东六国并肩的地位,这场扫荡义渠的战役也就让人打得更加带劲儿。
嬴华不日就离开了咸阳,秦宫中的一切如旧,只是嬴驷过去夜里还会去罗敷那儿待着,现今连夜间都去的少了。反而是白日总逗留在芈瑕的住处,让所有人都开始猜测嬴驷对后宫的用心。
罗敷早就想到了再和魏、赵的战役结束之后,秦国会再度针对义渠,她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去嬴驷和义渠辛之间的约定。即便义渠辛最终站在了和嬴驷对立的位置,但他至少致使义渠的十万大军死在秦军手下,而嬴驷至今还未履行过去的承诺,也许时间就要到了。
罗敷对义渠辛和义渠的抵触在从未停止的担忧中日渐严重,可除了嬴驷,身边没有人知道存在于秦君和义渠王之间的交易,她无从诉说其中的苦闷和急切,便慢慢成了众人口口相传的那样,情绪变化很快,喜怒不在控制之间。
尤其是嬴华带着攻打的命令离开咸阳之后,罗敷内心的有一种立刻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她要被放逐的日子即将来临,这一仗结束之后,她就要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去到她所厌恶的义渠,见到爱她却令她讨厌的义渠辛。
在不断加深的厌烦情绪里,罗敷甚至衍生出了对嬴驷的恨意。日常只要有身边的侍者提起嬴驷,她立刻就会变得紧张敏感起来,责骂提到嬴驷的侍女,厉害的时候还会动手,或者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一个人锁在屋子里,不知究竟在做些什么。
可只要嬴驷来了,罗敷就又恢复了正常,依旧是那个端庄的魏夫人,对嬴驷言听计从,只是看似从容的眉眼里总是闪动着焦躁和担忧,看向嬴驷的神情也充满乞求,但嬴驷似乎从未在意过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