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多来几趟我这小店,估计十里八乡的孤魂也不敢来了。”孟老板语气颇有怨念。那黑衣少年似乎有些不满,冷峻的脸又寒了几分。
白衣少年丝毫不在意,自顾自拿着酒壶倒酒,“今日既然来了,这浮生梦就让我喝个够。”说着抖了抖手里的酒壶道:“没酒了。”
孟老板道:“小白,虽然你我相识多年,但亲兄弟还是明算账,这酒我卖50文一壶,今日给你算便宜点,49文。”
被换做小白的少年要酒的动作有瞬间的凝滞,“我,没钱啊。”
只见孟老板一副早就猜到的样子,悠悠道:“没钱没关系,你俩来的时候路过忘川了吧,鞋底上可有忘川河边的泥,给我刮点下来。”
“我鞋底从不沾泥。”白衣少年说着回身问身后的黑衣少年,“你,给刮点。”
孟老板闻言,贴心的扔了一根筷子过去,“刮到酒杯里即可。”说着,伸手推睡在里侧的阿玲,“上酒了。”
小白这才看见暖塌里侧还睡着阿玲,脸色微变,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阿玲从美梦中被自家老板粗鲁的推醒,正要对着眼前笑眯眯的某人破口大骂,眼光却扫到另一侧端坐着的白衣少年,短暂的愣神后瞬间清醒过来,一个饿狼扑食就往他怀里扑去,“你你你!!!”人还没碰到小白,身后正勤勤恳恳刮鞋底泥的小黑已经风驰电掣般挡在小白面前。
阿玲一看手底下抓着的人是小黑,有一丝丝的犹豫,但立马就哀嚎道:“你把肉身还给我,还给我!”
小黑冰封的面庞出现了一道裂痕,有些讪讪的想要推开阿玲,谁知那阿玲仿佛有了软骨功,扑在他身上就是甩不开,“你俩答应给我三个月找来,这一转眼两年了,两年了!给这黑心的老板当了两年丫鬟了!”
小黑踉跄了几步,勉力稳住,小白在他身后企图安抚阿玲道:“阿玲姑娘。。。。。。”
“此事。。。。。。”
“又要骗我了!我告诉你们,要是我的肉身还找不回来,我就立马自杀,到阎王殿告你们御状,说你们玩忽职守,拘错了人还随便塞个肉身给我!”
小白将在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心有余悸的看着被阿玲撕扯的小黑,隔着两人远远朝孟老板道:“孟老板,今日我们还有要事,这酒就下次再喝吧。”说完奋力将小黑从阿玲手里扯出来,一转身就已经隐在了夜色中。
孟老板一场戏看的过瘾,有些欣慰道:“又省了一壶酒。”
阿玲幽幽的走到榻边一头滚进床褥里,转眼又睡着了。孟老板伸手招了桌上扔着的酒杯过来,只见白瓷碎纹的酒盏里零零星星躺着几个泥点。一笑道:“便宜你了,小树精。”
第二日孟老板难得起了个大早。披着一件外衫,蹲在枯树底下照常蹭早餐。嘴里叼着一块冻的硬邦邦的桂花糕,手里搓着两个泥丸,边搓边和枯树谈心,“小树精啊,我浮梦酒馆只做死人生意,从来不管你们这些小妖死活,可是看你枯了几十年突然又这么努力的活过来,孟某人于心不忍啊,这寒冬腊月的弄点忘川泥可是不容易啊,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看在我对你这么好的份上,你到时候结了金果可要分我一半。”
说着,一块桂花糕已经下肚,又道:“这些人太不体贴,供奉了糕点却没有茶饮。”
医馆里因为张神医不在所以病人少的可怜,只有几个来抓药的,小景看着抓完了药,送病人出来时见隔壁孟老板披着外衣蹲在树下念念有词,有些意外道:“孟老板也是信神的?”
孟老板听见声音,回头看他道:“此言差矣,这可是神求我啊。”
小景无心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干笑了两下,“孟老板武威。”说完转身往医馆去了,孟老板出声叫道:“哎小景,蟑螂什么时候回来。”
小景又不得不停下来回到,“说是两三日吧,这已经四天了,该回来了。”
“哦,这天寒地冻的,还去出诊,真是个傻子。”孟老板不以为意道。
小景嘴角抽搐,这样当着我的面说我家公子是傻子真的好吗,但面上却不露半分,又听见孟老板接着问:“可曾说了去哪里了?”
“方桥镇的山上,说是有个村庄,大雪封路看病出不来,公子上去瞧去了。”
“哦,走的还挺远。”孟老板杂七杂八的问了一圈,连医馆里拿来试药的小白兔都关怀了一下,才问了一句最想问的话:“蟑螂不在,你吃什么?”
“王婶探亲回来了。”王婶是医馆里的厨娘,前些日子回家探亲去了,张神医和小景自己熬过了几个月,众人意外发现向来施针诊脉的神医之手还可以下面做饭。
“哦,那你们两个人,吃的完吗?”孟老板笑眯眯的问道,眼神真诚,让小景有种他真的在关怀自己食量的错觉。
“我。。。。。。”小景张口还没说话,孟老板接着说:“不然我和阿玲帮你们吃吃剩饭吧。”
话虽如此,但小景又哪里敢真的给孟老板吃剩饭,于是当日的饭菜又平添了两双筷子。
去蹭饭的时候,孟老板又轻车熟路的在药柜子里挑挑拣拣,拿了些稀罕的草药顺路带了回去。
夜晚如期而至,寒风凌冽。夹着雪粒子呼啸而过。店门口的灯笼摇曳的挣扎了一会儿,扑簌一声灭了。阿玲又一次踩着凳子上去点着,“再吹灭可就不点了。”
孟老板站在店门口,抄着暗纹绣花手筒说话时哈出一片白气,“点不着就算了。”
阿玲点了等,跳下来道,“冻成这样,鬼都不来。”
孟老板抄手往她脑袋上招呼了一下,“鬼不来,你就去卖艺。”
阿玲偃旗息鼓,转身钻进了店里。走了几步见自家老板还站在门口盯着那枯树似乎若有所思,有些奇怪,“干嘛呢你?”
“沉思。”
“哦”阿玲又往里走,孟老板转身唤她,“你应该问我缘何沉思。”
“不想知道,不明白,不了解。”阿玲一口气说完,再不给孟老板说话的机会帘子一掀,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