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农村的孩子而言,上学可以说是系统了解世界的唯一途径。认识李天赐之前,何朵对世界的基础认知只有眼下所处的红西乡,以及课本或电视中零零碎碎的描述。而自打认识李天赐后,在两人天马行空的频繁交流下,何朵脑中的立体世界方才正式打开。
“所以江南水乡就真的是课本里描述的那样,小桥流水、烟雨朦胧、青砖黛瓦,花儿四季常开,草木常年青绿吗?”何朵问道。
“对滴!风景和北方完全不同。”李天赐笑呵呵地说道。
“饮食和生活习惯呢?”
“区别也很大。比方说吃的,我们那里一天三顿都是米饭,但是你们这里全都是面食。不过我好喜欢吃你们的面食,哈哈!”
何朵也兴奋地说道:“我跟你正好相反,我从小就超爱吃米饭!”
“那等你以后大学毕业了,去我们那里,我带你好好吃一吃江南的美食,天天吃!”李天赐灿烂地笑道。
“好啊!”何朵双眼放光,无限憧憬地说道:“我一定要考上大学,以后一定要去你的家乡吴东看一看!”
虽然少时那些杂七杂八的小说给她奠定了一定的文学基础,但对现实生活而言却起不到直接作用。好在李天赐各色各样的奇闻怪谈和科幻书刊,直接填补了何朵对现实世界的认知空缺。这对如饥似渴的她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因此两人时常互换书籍,或者课余时间坐在一起捧着书本酣读。
何朵看书极尽详细,不愿落下任何一个细节;李天赐则是走马观花,哪里有趣就重点看哪里,因此两人讨论书中要点时难免各有高下。偶有争论不休之时,李天赐便会搬出些不着边的时下趣闻或人文野史强行圆说,扰乱何朵视听。何朵自然听得出李天赐的杜撰,但她并不戳破。相对于争执不休的观点论辩,她更喜欢听这些新鲜怪诞的故事。
“其实《桃花源记》就是个鬼故事,‘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不就和人们每次讲的濒临死亡时的感觉一样吗?而且为什么是‘设酒杀鸡’?因为古人下葬时,陪葬的葬品就是鸡和酒。要不然为啥不说‘泡茶宰羊’,或者‘煮粥杀猪’呢?”李天赐故弄玄虚地说道。
何朵嗤之以鼻,哼道:“你少吓我!人家只是举了个例子而已,难道还要把所有饭菜都一一列个单子给你汇报啊?”
“这正是作者的巧妙之处啊!就是运用了人们的合理化思维,把很多隐晦的意思藏进去了。你看嘛,一个人‘设酒杀鸡’也就算了,全村人都是一样的吃法,不是很诡异吗?”李天赐越发说的有鼻子有眼。
何朵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就是挑刺,人家这是文学!再说了,说不定这就是主人公的黄粱一梦。”
“那不更可怕了吗?梦在古代就是‘离魂’——”李天赐越说越带劲儿,已然眉飞色舞。
“你俩在说啥呢?”一个细细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啊!”
“妈呀!”
李天赐和何朵吓的差点灵魂出窍。原本二人讨论的时候气氛就已经渐渐有些压抑,没想到这时花蕾蕾突然出现在二人身后,直接把两个外强中干的心虚之人吓了个正着。
红西中学的操场并不大,约莫五百方左右的样子,并不算大。但是操场旁紧挨着的便是村民打麦的麦场,麦场大小约为操场的一半,两个平地连在一起后,面积就绰然有余。
麦场是盛夏时期收割小麦后脱粒和积秆的主要场所。农民们会把脱粒机开到麦场上,四五个人分工合作,从塞麦秆、脱粒、扬场、入袋、挑废秆,到扎麦秆堆,一条龙运转,一气呵成。即便坐在几百米远的教室里,麦场上尖锐的机器声依然会肆无忌惮传到学生的耳中。只有等一天的劳作彻底结束,农民们披着一身厚重的粉尘离开后,学校方才真正归于平静。
全部的小麦脱粒完成后,农民会把光秃秃的麦秆高高地堆叠到一起,压成类似蘑菇的形状。巨大的蘑菇造型如同一个个相连的小屋,整齐地树立在麦场中。等到农民家需要生火做饭的时候,便会去麦场里随机抽两把麦秆拿回家,就着砍好的木柴一起点火烧旺。待到木柴全部烧着时,再往炉子里倒入一铲子煤块。如此一来,等木柴快要烧尽之时,煤炭也已经成功点燃,炉火就真正稳定下来了。接下来便是后续的烧水做饭等流程。
初二的第一个学期,麦场里的麦堆还非常齐整富饶,同学们上体育课时都喜欢扎在这里玩。麦秆虽然扎人,但是累了就可以随便抽两把扔到地上当垫子用。这般天然干爽的褥子,用起来还没有成本,自是快意又舒适。虽然农民们也会找老师投诉,但谁又能管得了这一批又一批的熊孩子?时间长了,农民也都麻木了,随便这些孩子们玩耍,反正麦秆迟早是要抽出来用的。
山里的体育课,向来不是被其他科目老师正大光明地临时占用,就是成为放养孩子们的黄金时段。体育老师偶尔心血来潮时,也会给同学们安排一些项目,但很多时候老师自己也不知道溜到了哪里。这便是学生们最欢快的时间,大家三三两两扎成一堆,各玩各的,好不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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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手艺好的学生会学着大人的样子,把几根麦秆扎在一起,不知怎么地捣弄几下,手里的麦秆就变成了蟑螂、鸟、或者兔子等动物的样子,引来不少同学艳羡,甚是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