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松之所以叫“油松”,就是因为会分泌一种特殊的油脂,称为“松脂”,江朔方才背靠树干之时,感到背后沾上了黏腻的树脂,想起是自己以七星宝剑挥砍之时,曾经划破树皮,致使松脂留出。
油松可不是东北黑林独有的,江朔立刻想起在南方见过割树取脂的,松脂极易燃烧,江朔曾见过取松涂抹在火把上,其照明之亮,燃时间之长,均远胜寻常木柴火把。他此刻见一时拿不下鸦人,手中木柴又已燃烧殆尽,情急之下想起了松脂易燃,当即把木柴当弓箭射向松树主干。
江朔劲力非凡,全力施射之下,钝头的木柴竟然刺穿古树粗厚的外皮,钉入树干内,木柴上的火苗立时窜上树干,此刻时至夏日,松漠干燥少于,已有十几日未下雨了,树木本就干燥,更兼松树皮下储有松脂,一点就着,只听“嘭”的一声,烈焰飞腾而起,古树红褐色龟裂的树皮内窜出火苗,迅速的燃烧起来,仿佛在空中点了一堆篝火,将枝干上的鸦人照的无所遁形。
火势如此之盛,鸦人可就无法弄熄了,一时竟呆立在树上不知所措。江朔细看此人,面部和全身都遮的严严实实,最显着的特点就是身材矮小,江朔此刻身高已经接近成年人了,此人却比江朔还矮了些,头上带着的鸦头面具,乌沉沉的泛着寒光,似乎是黑铁所制,若真是铁制,这面具可就颇为沉重不亚于一副兜鍪铁盔了。身上披着的那件“羽衣”却并非一体黑色,而是类似百衲衣,由各种布条拼缀而成,确切的说似是一件破衣服外叠着另一件破衣服,这样数十件破衫子层层叠叠缝在一起,非但肥厚如鸟羽,更是让整个人都胖了一大圈,显得极为臃肿,难怪刚才江朔一剑刺不中他身体。
江朔心道机不可失,挺剑向前疾刺,鸦人见他刺来,也回过神来,绕树而避,此刻树干上的火势愈大,在烈焰的炙烤下,树皮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发出的光华也愈盛。那鸦人显然是想要向远远躲开,不想在明处打斗。
江朔却哪能容他轻易脱逃,飞身跃起,在空中如鹰展翅,盘旋绕过树干,挡住鸦人的退路。
此前在光线暗弱的黑暗之中,江朔只觉鸦人身法如同鬼魅,如今在如炬火光中,再看他身法也变得不那么神妙了,江朔兜头截住,挥剑直刺那鸦人面门,鸦人一低头避开来剑,却从身上一团各色碎布中探出右手来,抓向江朔小腹。两人相距尚远,鸦人生的又矮小,本难以触及江朔身体,但他双手上都套了精钢手爪,可就又增加了三寸长度,这一抓才堪堪刺到江朔腹部上脘、中脘二穴。
江朔忙吸一口气,肚腹内陷二寸,避开了这一抓,却沉腕向下一点,仍刺鸦人头面。
鸦人举爪来抓七星宝剑,此刻整棵十几丈高的古树上半截已如一只巨大的火炬般熊熊燃烧起来,江朔目之所及,对鸦人的身形看的极是清楚,他不待鸦爪锁住兵刃,先自颤动长剑,剑尖一分为五,分刺鸦人右手爪的五指。
神枢剑练到最高境界,可一剑化七剑,称“七曜同辉”,江朔尚未练到此境界,只能一化为五,这招有个形象的名称叫做“梅花五点”,此刻江朔长剑微颤,剑尖便如画出了一朵银色的五瓣梅花,他这一下出手既快,认穴道更准,避开了五只弯钩似的利刃,直刺拇指“少商穴”、食指“商阳穴”、中指尖“中冲穴”、无名指“关冲穴”及尾指“少泽穴”五穴。
鸦人连忙缩爪,却还是慢了半步,只听“铮铮”无声轻响,他右手五指上的勾爪尽数被削了下来,还好撤招及时,只是勾爪被削断,手指却还都健全,如若不然,少说也要被七星宝剑捎去一两个指头。
但鸦人可没时间庆幸,江朔以“梅花五点”破了鸦人右爪,长剑却继续向前疾递,几乎要点到他所戴的铁喙面具之上,鸦人忙一偏腿,向下坠去,一来躲避江朔这一刺,二来也是借机脱离树上光亮之处。
江朔如何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一俯身,双足挂在树枝上,人却向下探出,一把抓住了鸦人身上厚重的“羽衣”,往起一扯道:“往哪儿走!”又向上一抛道:“回来吧!”
鸦人被抛在半空中,此刻不仅是树干,上面的诸多横枝也已剧烈地燃烧起来了,他衣服沾到火苗,有几处已被点燃,他重又落回树上时,身上已带着火星子了,
这鸦人功夫也真了得,他在树枝上如此狭小的位置上就地一滚,登时压灭了身上的火星,只是尚未起身,江朔已然翻回枝上,长剑直刺鸦人的面具,此刻鸦人伏在地上,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看着江朔七星宝剑刺来,眼看要扎在面具上之时,他忽然一甩头,黑色的鸦喙“当”的一声击在长剑之侧,这面具果然是一件兵器,观其形制,倒与曳落河的啄锤有几分相似。这钢铁鸟喙看来极其灵敏,砸在剑身上,将七星宝剑激的偏在一边。
江朔借势跃在半空,凌空打了个筋斗,飞身挥击,斩向鸦人的鸟喙,只见七星宝剑飞快的划过面具,将其斩为两段,这些连江朔都有些惊讶了,就是他也没想到七星宝剑一招就劈了对方半个脑袋,只是那少了半个脑袋的“尸体”头部并无鲜血渗出,看来并未伤及更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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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想蹲下看个究竟,却见那“尸体”忽然跃起,想要撤走。
江朔一伸手,抓住了鸦人的脚腕,往回一扽,便将他又捉了回来,向内一贯,鸦人后背撞在巨大的油松主杆之上,发出一声闷响,整棵树震颤不已,上面的树叶、火星纷纷“扑簌簌”地下落。
看来江朔这一下子用力颇不轻,只是鸦人并未受内伤,原来是江朔此刻已知在光亮中,鸦人的功夫施展不开,难以胜过自己,如此一来他的杀心到立减,出手不再是凶狠的杀招了,只是以剑尖指着鸦人的面具后眉眼之处。
鸦人嘿嘿冷笑道:“死秃驴,你要杀只管动手便了,还要搞这么大阵仗。你们不是号称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么?此间一林一木生长不易,你却将整棵松树当火把点了,难道不怕火势蔓延,要了你自己的性命么?”
江朔一怔,心道:这秃驴所指明显是和尚,现在火光明亮,我能看清这鸦人,他自然也能看清我,他说什么秃驴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临阵忽然发了失心疯?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鸦人忽然大喝一声,手从“羽衣”中伸了出来。
鸦人的右手勾爪早先被江朔切断了,如今他又手中又换做了横刀,却不知这刀怎么能藏在袍中,也不知这百衲衣还能藏下多少物件,鸦人挥刀猛砍,这刀却使得却有些班门弄斧了,鸦人的手爪乃是奇门兵器,招式往往出人意表,他的刀法却是直来直去,横劈竖砍全无变化,不禁让江朔想起了三年前在习习山庄遇到的东瀛人井真成,他的刀法似乎就是这种套路。
只拆了几招,江朔以一个黏字诀粘住鸦人手中长剑,鸦人双手握刀还想回夺,但他的内力如何是江朔对手?江朔暗自运炁,将内力灌入刀中,两件武器仿佛连为一体再分不开,一吸一扯之间,竟然毫不费力地把鸦人手中横刀夺了过来……
鸦人长剑被夺,却不后撤,仍先前迎,江朔挺剑疾刺,这此鸦人竟不闪不避,直撞上来,江朔手中长剑从面具下喉部刺入,却依然不见血,江朔心知有异——就算这鸦人体格再小,却无论如何不可能这么瘦小。他一扬手扯过“羽衣”来,却发现入手虽然感觉压手,却没人在里面。再翻转过来看时,此衣背后有个缝隙,原来此人已以金蝉脱壳之计从后面钻了出去,由于面具和羽衣都太过庞大,鸦人将衣服向前一推,便遮住了江朔的视野,他自己却从衣服后面的暗缝中遁走了。
江朔将羽衣和横刀随手抛下树,见到一个瘦小的老者正向另一棵树跃去,老者看起来有六十几了,却比寻常少年都矮,只有约莫五尺高,,若非此刻火光明亮,江朔真要以为这老者是猿猱成精了。想来钢爪、面具都不是真的戴在手上、头上,而是以特殊机扩相连,老人自躲在百纳布艺背后,却控制这面具、手爪,难怪面具削去半个、手套削断一截,老者也未受伤。
再抬头看树稍,此树大半都已被点燃,甚至火苗都蹦到隔壁树上了,虽然看着照如白昼,愈发明亮,但火势越来越大,已有些灼烧窒息之感了,更有燃烧着的树枝坠落,江朔也不禁担心不要砸到树下躺着的二人,江朔也知此事要尽快解决,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片几百年的古松林毁于大火。
他向前跃去,长剑舞成一道光网,追着老者围成一道光网,老人却不恋战,只是向前纵跃逃命,江朔与人相斗,从来都是别人比他高大,只有今次他与这小老儿相斗,对方却比他矮了许多,体格也瘦小的多,他脱去宽大厚重的衣物,行动更加迅捷,且又灵巧了不少,在树枝之间荡跃,眼看就又要逃入黑暗松林之中了。
恰在此时,见眼前一道白练如电急至,端头系着一个金球铃铃作响,正砸在老者后背,老人一声闷哼坠下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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