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亭丽嗯了一声。
“你警惕一点,最好把枪带上。北平陆三爷那边最近有点不太对劲,我猜他多半是听到了陆家开新药厂的消息,一心想要回上海凑凑热闹,以他一贯的作风,没准会在今晚的宴会上做点什么。”
闻亭丽一凛:“我明白了。”
……
闸北,大生药厂,一间崭新的办公室。
屋内安静而明亮,靠墙的角落里放着一架木制楼梯和两幅硕大的相框。
陆世澄将脱下的外套扔到椅背上,又自顾自卷起白衬衣的袖口,亲自爬到那架高高的木楼梯,对底下的副经理说:“把相框递给我。”
副经理劝道:“陆小先生,这种事还是让——”
“给我。”
陆世澄语调笃定。
这时候,邝志林进来了,见状,摆摆手让副经理下去,自己走上前,将其中一幅相框举起递给陆世澄。
陆世澄将相片一丝不苟对准墙上的标记。
不多时,两幅相片都挂好了。
邝志林在底下仰头看着,一时间有点恍惚。
照片里的陆家大爷和陆太太竟是那样年轻生动。
刹那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南洋,满眼都是蓊郁的绿树,空气里漂浮着一种奇特的热带气息,陆公馆笼罩在赤热的阳光下,那奇伟的白色建筑。而他,带着大病初愈的妹妹前来道谢。
那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照片里的这对年轻夫妻热情地走过来同他打招呼:“邝先生,你好!”
风华正茂的两个人,待人是那样诚挚。
就像南国清晨的阳光,让人永志难忘。
一转眼,两个人都走了十多年了。
现在看来,父子俩的确不怎么相像,澄少爷简直跟母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是一种令人过目不忘的,称得上惊艳的俊美。
人们常说,陆家的男人个个都是美男子。准确地说,这话真正指的就是陆三爷和澄少爷叔侄俩。
只是,陆三爷眉眼酷肖他的母亲,鼻子和嘴巴却与老太爷如出一辙,而澄少爷,却是全盘继承了母亲的相貌。
邝志林至今忘不掉陆三爷生母的模样。
那个名叫艾巴雅的本地女人,是他见过的南洋女子中最美丽的一个,微黑的肤色,窈窕的身姿,灵动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就有了一种让人神魂颠倒的美。
那一年,陆老太爷四十岁,而艾巴雅才二十岁,她是一位本地翻译的女儿,异常聪明风趣,会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
陆老太爷一见她就像着了魔似的,为了讨她欢心,为她另造庄园、大肆购买珍宝,带她去欧洲游乐。
甚至为她聘请家庭教师教她法语和交谊舞。
陆老太太一气之下搬去了另一座宅子,夫妻俩自此决裂,在此后的十年间,陪伴在陆老太太身边的,就只有长子陆克定。
那之后,陆老太爷不曾让艾巴雅离开过自己的身边半步,直到她因病逝世。
艾巴雅走后,陆老太爷便将自己对她的思念转移到了两个庶子身上。
正是因为这样一份毫不掩饰的偏爱,才让陆二爷陆三爷的野心一日日膨胀,进而酿成了日后的惨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