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这个点了还不睡,应该是在等我们吧。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跟周冲一起把小女孩连带着石柱放到了院子的一角,就跟周冲一起,半娄半抱着先带着昏迷不醒毫无生息的葛凌回到了我的房间去。
皎皎有小鬼头看着,我还是比较放心的。回了我的屋子,在门口的时候,我让周冲在外面稍微等一会儿,就开了房门,自己一个人有些艰难地把葛凌拖着进了屋,想把他放在床上。
皎皎跟小鬼头两个可爱无暇的孩子,正蜷缩在一起,躺在床上头对头的睡着,像是一副最美丽纯洁的画,让我不忍心去打扰。
我轻手轻脚地将葛凌拖上了床,祈祷一向在葛凌和李先生描述中好睡觉的皎皎不要突然醒来,看到葛凌这幅样子,然后用带着哭腔的软软的嗓音问我爸爸到底怎么了……因为我自己心里,也没有答案能回答她。
万幸,我将葛凌拖上了床,又给葛凌盖上了被子,皎皎一直在甜蜜地酣睡着,并没有发现最疼爱的爸爸正毫无生息地躺在她的身边,没办法给她一个冰冷而又温柔的吻……
我怔怔地站在床边,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才转身要走。
周冲还在门外等我,可床上跟皎皎头对头睡在一起的小鬼头却忽然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睁开了眼睛,看见我正脸色苍白、浑身是土脏兮兮地站在床边,吓得他一个哆嗦,刚要张口尖叫,就被他自己捂着嘴巴咽了回去。
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向来贼兮兮整日里琢磨着怎么去吓别人的小鬼头,现在竟然也有被我吓到的一天。
小鬼头知道情况不一般,他睁着一双纯黑的眼睛,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葛凌,又看了看我,蹑手蹑脚地没有惊醒皎皎,就跳下了床,跟我一起走到了门口。
看见周冲的时候,小鬼头有些不自在,周冲看见小鬼头跟在我屁股后头,脸上也一闪而过一丝诧异。可周冲什么都没说,反而是小鬼头先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开口问我:“大鬼怎么了?怎么会受那么严重的伤?”
没想到连小鬼头都能看出来葛凌的伤势不太好,我想了想,跟小鬼头也没什么好瞒着他的,就言简意赅地跟小鬼头说了祠堂下面我们看见的情况,说了葛凌身上的伤是那个被封印在祠堂下面的怨灵造成的。
小鬼头紧紧皱着眉毛,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我突然想起来这一茬,连忙问小鬼头知不知道村子里祠堂的地下还封印着这么恐怖的一个怨灵。
可没想到,就连一向鬼灵精怪消息灵通的小鬼头,都只是摇了摇头,说他从来不知道我们刘家村的祠堂地下还有个这么恐怖的玩意儿。
不然的话,凭借怨灵比葛凌还强、铺天盖地的鬼气,刘家村怎么可能存在到现在?早就被巨大的怨气和鬼气所侵蚀,成了名副其实的鬼村了……
连小鬼头也不清楚这些事情,只能等带着王器到我爸妈面前,将所有的这些事情说开之后,才能搞清楚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了。
小鬼头听我说完我们在祠堂里的地下发生的事情后,异乎寻常的乖巧,在向我保证了我回来之前,他会一直看着皎皎和葛凌,不让任何人进房间之后,我才跟周冲一起,带着即将迎来战斗的严峻眼神,下楼拖着昏迷过去、身上血迹斑斑的王器,上了二楼,去我父母的房间。
我迈向楼上的脚步稳定,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可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现在我内心的颤抖。
波多密在地下的时候,跟我说过,当年是他假装成算命先生骗取了我爹的信任,才能叫我爹按照他说的话去行事。
可波多密已经灰飞烟灭,我们手中掌握着的,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就只剩下了王器。
我走到爸妈门前,他们屋里头的灯还亮着,散发着橘红色暖洋洋的光芒。我知道,他们是放心不下傍晚就出了门,至今都没有回来的我,在给我留一扇门留一盏灯。我站在门口怔忪了一段时间,心里头百味杂陈,不知道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去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可我犹豫了一会儿,到了最后,只不过是深吸一口气,平静地敲了敲门,说:“爸、妈,我是小怜,我回来了。”
“吱呀”一声,是我妈起身给我开的门,我站在门前,我妈没看到我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手里头拖着王器的周冲,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脸上就带着我熟悉的、让我鼻子一酸忍不住想落泪的慈祥的微笑,说:“今天回来的晚,祭山大典好玩吗?”
爸妈一整天都没有出门,自然不会知道祭山大典上发生了那么多事,也不知道正是他们的女儿我,一手推波助澜促成了这件被村里人念叨了好些年的怪事,她只是单纯地关心我回来晚了,问我祭山大典上玩的怎么样,有没有吃饱。
我余光看见我爹正躺在床上侧着身子,翻了个身,一看就是也没睡的样子。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我妈扯出了一个笑,说:“爸,妈,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我妈一愣,我侧开身子,露出面无表情地站在我身后的周冲。周冲的手里,正提着昏迷不醒、断了一只手、身上还血迹斑斑的王器。
我妈瞪大了眼睛,想都没想,就尖叫一声:“啊!……王器,这,这是怎么了?”
我爹听到我妈的尖叫声,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翻身下来,直直地冲着门口走过来,脸上的表情严肃,眉宇之间的愁云在看见周冲和王器这幅样子的时候又深了一重。
我爹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我,沉默了半晌,先是把我妈拉进了房间,又对着我沉沉说:“说吧,要说什么事?”
我深吸了一口气,惊讶于我爹竟然没有在看见周冲跟王器的瞬间就暴起动怒,可我爹的样子太过沉重,就好像……有些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背负了太久一样。
我爹转身给我们领进来,坐在床上点了杆旱烟,眼光沉沉地从袖手而站的周冲和被周冲随意扔在地上的王器身上扫过,像是等待着我先开口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