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朱摇头:“谭先生,你错了!我丈夫和你的区别,并不在于是否依旧信奉主义和理想,而是面对不尽人如意的现实,仿徨过后,是否还有勇气去保有对初心的坚持和信仰。”
谭青麟盯着她,缓缓地道:“徐夫人,我原本认为,你应该也是能够理解我的。”
甄朱说:“我确实理解你,因你的做法,是人在落差之下通常更愿意的选择,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更显我丈夫的难得。你尽可以嘲笑他,他的结局或许也是失意,但那又如何,在我看来,就凭这一点,他就远比你值得我去尊重。”
谭青麟脸色略微僵硬,点了点头。
“我很遗憾,我让你感到失望了,但我有我的想法!我要用我的方式去改变中国的现状!徐致深是不可能和我走到一处精诚合作的!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能利用这个机会消除我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徐太太……”
他顿了一顿,似在极力压制心中的激动,神色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
“我也很抱歉,让你陷入这样的境地。我原本是从不强迫女人的。但是这次情况特殊。你不必害怕。”
他凝视着甄朱:“我早就已经知道,当初在天津法华,是你破坏了我的计划。如果那天事情能够按照我的设想顺利进行下去,我想今天也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但是即便这样,我也一直没有伤害你。请你相信,无论什么情况之下,我都不会伤害你的。”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朝甄朱微微一笑:“你休息吧,我先去了。接下来还要在火车上渡过两天。我就在边上,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甄朱手足冰冷,一颗心仿佛被冰水浸泡,不住地下沉。
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令她感到恐惧的,是徐致深现在可能面临的情况。
很显然,他现在极有可能还不知道谭青麟并没有按照约定的那样拔军,如果被张效年抓住机会,此刻犹如斗兽之困的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最后的反扑机会。
战场之上,原本什么就可能发生,何况他现在所有的安排,一定都是以有联军为前提而定下的,一旦遭遇这样的情况,到时结果到底如何……
甄朱急的胸口憋闷,汗水不住地从额头滚落。
……
第二天的清早,火车行驶在轨道上,速度渐渐减缓下来。
前方,怀宁就要到站了。
一只花瓶,朝着车窗玻璃重重砸了下去。
“哗啦”一声,车窗玻璃和花瓶同时碎裂,发出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看守,急忙过来敲门问情况,里面没有回应,门也被反锁。
看守用力踹开门,冲了进去,被看到的一幕惊呆了。
女人靠躺在椅子里,那只雪白细弱的左手手腕,已经被碎玻璃割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殷红的血,正不住地从伤口里溢出来,地板上溅满了一滴滴的血,触目惊心。
谭青麟闻讯赶了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脸色微微一变,立刻冲了上去,压住她的手腕,一把抱起,朝外快步而去。
火车刚进站停下,甄朱就被他抱着下了车,立刻送往怀宁的一家教会医院。
她手腕处的伤口在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凝固了,但因为伤口割的很深,医生费了些时候才处理完毕。
她看起来非常的虚弱,脸色苍白,唇色尽失,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暂时被留在医院的病床上挂水,医生叮嘱,让她好好休息。
谭青麟在她病床前陪坐了许久。
甄朱始终闭着眼睛,仿佛睡了过去。
他一直看着她,没说半句话,到了将近中午,才慢慢起身,离开,留下两个看守,低声命在门外好好看着,照料好病人,有什么事情,就用医生办公室的电话联系他。
空洞的脚步声,渐渐从医院的走廊里远去,消失。
甄朱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在门外晃着的那两个看守。片刻后,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按了下床头的铃。
看守立刻进来。
“我想吃水果,你们给我去买。”甄朱说道。
看守相互看了一眼,迟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