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洛神柔肠万千,萧永嘉也独宿空房,母女二人,皆是辗转难眠。
高峤和先前一样,还是睡在书房里。
夜深之时,他尚未就寝,于灯火下夜读,抬头,看见门外立了一个身影,一动不动。
“子乐?”
他放下书,挑了挑烧得渐渐焦黑的灯芯。烛火又亮了起来。
高桓推开了那扇半掩着的门,走了进来,朝着高峤跪了下去。
“伯父!全是我之过,才累伯母怪罪于你,叫阿姊伤心难当……”
高桓那张年轻的,还带着些微稚气的面庞之上,满是自责。
“伯父将我视为亲子,我非但不加回报,反令伯父一家陷入如此境地!全怪侄儿!当初要是没有离家,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他朝高峤叩头,眼中泪光闪烁。
高峤急忙离座,将他从地上搀了起来,微笑道:“六郎怎说出这样的话?伯父本就将你视为亲子。你若有过,伯父自会施加惩戒。此次不过是个意外,你当初又怎会料到?不必多虑,伯父自有计较。去睡吧。”
高桓还要再说什么,高峤的神色,已转为严肃:“去吧,此事和你无关。你记住伯父的话,心存高远,修文修武,日后若能为我大虞做一番实事,也不枉伯父对你的栽培之心。”
高桓目中泪光闪烁,点头:“那侄儿去了。伯父也记得休息,莫熬坏了身子。”
高峤颔首。
高桓向他再次行礼,恭敬地退了出去。
……
次日清早,白色晨雾缭绕在建康城外的烟水地里。
寒雾笼江。高峤亲自送了妻女出城,渡舟登上白鹭洲,安置好两人后,独自返城。
许泌当天便从从弟许约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
昨日,长公主入宫,半是以情,半是逼迫,成功地从皇帝那里求来了个不予逼婚的许诺,许家兄弟自然也知道了。
许泌皱眉,一语不发。
许约知他担心高家借故一直拖延下去,时日久了,不定又生变端,便笑道:“高峤昨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口承认李穆为婿了,难不成还敢反悔?兄长过虑!”
许泌捻须摇头:“你不知高峤。他看似温厚,实则精明。昨日那是迫于无奈,他大约没料到陆柬之会输。我总觉得,他不会就这么轻易将女儿嫁给李穆的。何况还有那个长公主,发起飙来,连陛下也怕……”
“那怎么办?”
许泌沉吟着。
“这样,你叫杨宣尽快安排,代李穆上门提亲,催促高家。还有,派人去京口,把李穆胜陆家公子,高峤当着天下人宣布他成女婿的消息给散布开来,越多人知道越好,最好妇孺皆知!”
许约一怔,随即大笑:“好!京口人全都知道了,看高峤还怎么耍赖!”
许泌笑而不语,忽然想了起来。
“对了,今日陆家可有动静?”
许约摇头:“陆家今日除了大门关闭之外,并无别的消息。”
“昨日高峤宣布赛果之时,我见陆光脸色就难看至极。这一回,高家受辱,陆家也好不了多少。家族最为出色的子弟,竟败在了一个寒门武将的手下!咱们借李穆的这一步棋,果然走对了。等着瞧吧,高陆两家,莫说做不成亲家,怕就要成冤家了。”
许泌笑了,意味深长。
“记得派人盯着高家、陆家人的动向,不可放松。”
许约点头:“兄放心,弟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