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你为什么要安排那些人去欺负卫公子啊。”德政殿内,大皇女贴心地为女帝送上一碗亲手所制的莲子百合汤,而后娇声问道。
女帝满意地饮完汤水,而后慈爱地看向女儿。大皇女生的小巧,眼尾处一颗朱红的美人痣甚是漂亮,与她早逝的父亲一样,“母亲知道你是真的喜欢那纪梵音,让他守卫羽翎宫,也是想离他更近一些,好培养感情,然后让他爱上你。”
“母亲……”
“好,母亲不说了。”见女儿面露羞涩,女帝也不予为难,只笑着拍了拍爱女的头发,“君儿,你是母亲最疼爱的女儿,你有这天下其他人都没有的权利和财富,所以,你不用卑微,在任何事情面前皆如此。那纪梵音拒婚与你,母亲自当让他尝尝苦头,天家贵女,可不是能任他这般羞辱的。”
从不曾经历过黑暗的人,才是最受不了黑暗的;不曾体会过跌落到尘埃里的卑微,又怎会明白眼前的一切可贵?女帝自诩深谙人心,特别是男人,若能有光芒前程在脚下,谁还会回头看那可怜的初心如何?
她的女儿金尊玉贵,肯当众求亲已是给了纪家极大的荣耀,那纪梵音竟还敢不识好歹、不思皇恩?
好似是回忆起过往,女帝目光微微凝滞,痴痴地盯着云安君眼尾处的美人痣。当年那个人也是这样,孤傲又决绝的模样,与那纪梵音何其相似,可最后还不是乖乖入了宫,成了这皇城里的女帝正君、自己的丈夫;待日后自己归天入帝陵之时,他也只能躺在自己身边,便是死都离不开自己半步。
文德女帝自觉洞察人性,没有绝对的权利征服不了的男人,那个人是如此,纪梵音也是如此。天家贵女,喜欢的,自然要抓在手中。
只是女帝忘了,在母亲丰满羽翼下养成的大皇女,不是自小便识得人心、自黑暗中杀伐争夺后成长起来的她。如女帝所想,从不曾经历黑暗的人,才是最忍受不了黑暗的,云安君看着昔日霁月光风、满身清贵的人,如今却被那些个宵小之徒欺辱,心下难受不忍,最后便只得放其归家。
也是此时,女帝才察觉到,自己心爱的女儿,实在是有些太过于软弱了,尤其是看到从南地传来的捷报之时,这种感觉越发地明显。惊慌之下,竟是连御案上的笔墨都打翻在地,双手颤抖地拿起云安菀的奏报,眉头紧拧,一字一句看过去,又命身边书召找来之前的奏报,逐一看后,竟是瘫坐在御座上,半响都不曾出声。
无人看顾的雏鹰已经展翅高飞、翱翔于天际,而被呵护在怀里的金凤却依然天真纯良,未见天地之广阔。待自己百年之后,君儿继位,可能把持得住这朝堂,驾驭得了那些如狼似虎的朝臣,还有她那些手足们,可还驱使得动?
做不到的!女帝知道,云安君她做不到的。
是自己,将与最爱之人的骨肉,教养成这般模样,纯正善良在普通人家都是值得称颂的美德,可这是皇家,容不得丝毫善良怯弱在的皇家……
京城里那一场腥风血雨,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太常令家的二公子纵马撞死了人后开始的,也好像是某一日的早朝上,有官员御前失仪、女帝大怒后开始的,或者是从廷尉府查出了朝中多人贪赃枉法的罪证开始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时间京城人人自危,唯恐某天睁开眼,看到的便是手持刀剑铁索的皇风火焰军,而后宗祠倾覆、家业尽毁。那段时间,东街菜市场处的断头台下,鲜红的血液从未干过,刑部和大理寺的大狱里更是塞满了人。
便是那奉公守法的平民,也经常在夜半安睡之时被震天的哭声吵醒,而后一直睁着眼睛到天亮,唯恐那些贵人们的事,牵连到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身上……
羽翎宫外,纪梵音听着里间传来的响动声,知是大皇女又一次被噩梦惊醒了,说不上心中是何感觉,看着头顶的月色,这京城和南地虽拥有同一个月亮,可景色却是大不相同的。暖房里的花朵,如何能在一夕之间成长起来?操之过急,反倒会弄巧成拙。
君临天下的帝王权术,不是通过杀人就能学到的!
纪梵音所料不差,沐浴在爱与美好中的大皇女,即便在女帝的推动下,能查办案件、处置罪臣,却还是做不到杀伐决断、利益取舍,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也会被作为教材之一,成为大皇女迅速长成路上的一块踏脚石。
寒潮的牢狱中,看向锁在手腕间的铁索,纪梵音忍不住苦笑一声,今天之前,他是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与“淫乱宫闱”这般丑陋的罪名扯上关系的,女帝当真是好手腕。
所谓的阴谋,只不过是一些宵小之辈躲在背后射暗箭的小手段,而真正高明的谋略者,从来都不会躲在暗处,所做局面也从不怕被局中人识破,便是识破了,也是进退维谷、无路可走。真正陷害你的人,比你还知道你有多冤屈。
牢房外有巡视的狱卒走过,总是忍不住看上几眼这位昔日里盖冠满京华的纪家儿郎,看过后再嘀咕几句类似于“金玉外表,败絮其中”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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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权贵云集的京城中,在最底层讨生活的他们,最喜欢看的便是那些昔日里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世家子们,一朝跌落云端、而后哭天抢地的画面,在那些人的绝望中,他们总是能找到一丝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