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亮,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北静王府门口,四匹高头骏马拉车,车厢金顶红漆,门窗镂花,驾车的两名车夫竟都身着战甲,面色肃穆的等候着,因为今天是要送峥嵘回皇宫的日子。
秋纹在品风小筑里收拾东西,虽然只是短短几日,但她非常喜欢且崇拜峥嵘,想到即将要分别开来,这眼眶就开始泛酸。她揉了揉眼角,将包裹系好,回头说道:“姑娘,你看看还少了什么没带上?”
这些衣饰首饰,都是到北静王府后东方玄给准备的,峥嵘看了眼桌上的包裹,厌恶地皱起眉:“秋纹,这些都送给你吧,我不需要。”
“啊?可是这些都是王爷……”秋纹看见峥嵘的神色,连忙停下话头,惋惜地说道,“那发吧,那我就把它们放在品风小筑里,将来姑娘回来的时候还能用得上。”
“我不会再回来。”峥嵘决绝地说。
秋纹虽然不懂峥嵘和北静王之间的纠葛,但这些天她陪伴在峥嵘身边,至少能看得出来峥嵘对北静王的恨意,她很奇怪,姑娘既然不开心,王爷又为什么非要留她在身边?
“姑娘,那你是不是也不愿意看见我了?”秋纹上前揪住峥嵘的袖子,可怜兮兮地说。
“不会的,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峥嵘抱了抱她,柔声安慰着。秋纹嘻嘻一笑,挽住她的胳膊,两人亲亲热热走出品风小筑。
马车等候在门口,秋纹依依不舍地说道:“姑娘,你回去之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这手还是不能沾水的,要按时吃药,可不能忘记了。”
“好啦,我知道。”峥嵘摸摸她清秀的小脸蛋,柔声说道。这些日子,若不是有秋纹陪伴,她兴许连一天都呆不下去。下人拿了脚凳放在马车前,峥嵘提裙踏上去,车厢里忽然伸出一只金线滚边的银白袖袍,轻轻提住她的手,峥嵘身影一晃,便已被那手拉进车厢里。峥嵘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听那冷峻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走!”
在清脆的扬鞭声中,骏马嘶鸣,马蹄轻踏,车轮碾着清晨暖熙的阳光缓缓驶向皇宫。峥嵘触电般躲到车厢另一般角落里,如临大敌的看着眼前那眉目含笑、神情蛊惑的男子。车厢就这么大的空间,峥嵘再躲,离东方玄也不过就一伸手的距离。
东方玄看见她眼里的惊愕,并没有再靠近她,只是坐在另一头,银白华服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黑眸深邃,如无月的夜空,似无底的海洋,仿佛只要望一眼,便能叫人深陷进去。峥嵘掩起神情中的慌乱,冷淡地说道:“王爷身份尊贵,不该与女官同坐一车。”
“今日我会送你回揽星殿。”东方玄平静的说道。这辆马车是他被封为亲王时,宣远帝赐下的坐辇,以供他出入宫廷所用,自是华丽非凡。但东方玄素来喜欢骑马而行,这马车被置在王府中多年,他甚少使用。今日特用它来护送峥嵘回宫,为的便是向所有人昭告,左峥嵘,是他东方玄的人!
峥嵘不愿意去细想东方玄的心思,她将目光望向镂空花窗外热闹的左京街道,甚至不想再看他一眼。东方玄倒不在意她的冷漠,只说道:“蜀国贡女被毒害一案,已经了结了。”
“什么?”峥嵘不在宫中,自然无法得知这些消息,闻言乍惊。紫玉皇后身为一国之后,她绝不可能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贡女承认罪行,那凶手会是……
她脸上的神色变换落进东方玄眼底,一抹笑意勾起在他嘴角:“过程是什么并不重要,但最后总要有人被推出来顶罪。在皇宫里,死个把宫女太监,本来就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儿,权利斗争之中,总不少了这样的牺牲品。”
“难道为了自身利益,便能罔顾他人性命?”峥嵘的眸色冷了下来。
“权利越大,地位越高,命就越值钱。我的小郡主,难道你以为,主子和奴才的性命,是放在一杆称上的吗?”东方玄脸上浮起一丝嘲弄,“这里不是歌舞升平的蜀国,你也不再是受尽宠爱的郡主,刀随时都会架到脖子上,怎么保护自己,才是你眼下应该学会的事。”
峥嵘心头一凛,东方玄这是在……教导她吗?
“这条路往后依旧会充满荆棘,你的信念和执着,仍然有可能会被别人踩在脚下。隐忍退让是一种手段,但有时候,正面迎击也是一种手段。你选择了这片刀山火海,就要有披荆斩棘的决心,否则,只会任人鱼肉,再无翻身机会。”东方玄的眸里闪着冷光,那狂傲不羁从他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深沉与睿智。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峥嵘从未认识过的人,他真的还是东方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