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楼以上,七楼未满,卡在半路的电梯轿厢。
宋斐坐在地上,倚靠着箱壁,他知道何之问就在自己对面,同样的姿势,但除非亮起手机,否则什么都看不见。
两分钟之前,应急灯熄灭。根据何之问的说法,那东西靠的是电池,最多支持二三十分钟,而手机时间也清楚显示,从断电被困到现在,已过去二十七分钟。
没了应急灯的轿厢,只剩下无尽的黑暗,是那种彻底的,几乎能封闭掉人感官的黑。宋斐甚至要隔一会儿就故意眨眨眼皮,才能确定自己是睁着眼睛的。
“我们出不去了。”何之问缩在角落里,第一次感觉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
这种压抑和绝望不是突然产生的,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积累,从轻到重,最后压得人几近窒息。
宋斐还是那句话:“戚言会来的。”
这半个小时里,他们除了数次尝试撬门无果,翻来覆去的对话就是这么两句,饶是好脾气的何之问,也焦灼到暴躁。
“谁给你的自信?要来早来了,到现在一点动静没有,不是跑了就是去找收音机,准备找完就跑。反正咱们事先已经确认了好几次办公室位置,闭眼睛都能摸过去。”
“不可能。”宋斐并不激动,语气甚至是淡淡的,可按在地上的手却无意识握紧。
“万事万物没有绝对的。这种情况换你我在外面,也不可能回来救人。”何之问叹口气,试图平缓自己的情绪,也让宋斐接受现实,“首先,他根本不知道我们的电梯停在哪一层,难道还要逐层找吗?其次,如果他现在真的在找我们,为什么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想确定我们是不是在里面,难道不用呼喊拍打,靠意念吗?”
“你也说了,他可能先去找收音机。”
“我说的是找完就跑。”
“找完肯定来救我们。”
“……”何之问投降,再懒得跟宋斐废话。
虽然看不见表情,可宋斐知道何之问被自己气够呛。其实如果现在外面是别的小伙伴,他或许也没底。但那是戚言啊,能冒着被丧尸啃甚至是手滑坠楼的危险徒手爬上四层宿舍阳台找他的戚言,被他一连拒绝两次复合请求的戚……呃,对哦,已经拒绝两次了。
尼玛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啊啊啊啊!!!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
那之后戚言好像再没有提过复合的意思,如今真的还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根本不知道卡在哪一层的前男友吗?
何之问的沉默是不想在生命的最后阶段还被人气吐血,可宋斐没有乘胜追击,反而也沉默下来,就让他有些不安了。
他不知道黑暗中的宋斐已经完成了狂暴薅头发无声呐喊元神捶胸顿足等一系列心理变化,这会儿正黯然地靠在黑暗里,看着幻想中的希望小火苗渐渐湮灭。
“喂,怎么不说话了。”何之问不放心地拿手机晃了晃,差点被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吓着,“你那是什么表情,不会是之前哪儿被咬着现在准备变异了吧?”
宋斐看着微光中的战友,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假如,我是说假如啊,你有一个好朋友,你俩的关系特别好,然后有一天你跟他绝交了。他不想绝交,三番两次求和解,你都没同意,还各种打对方脸。等到有一天你遇见危险,你觉得这个朋友还会为你两肋插刀吗?”
何之问快速消化了一下这个故事,末了摇头:“假如不成立,我不会对我好朋友这么渣的。”
“……”宋斐咽了一下口水,艰难道,“假如,我就是那个假如呢?”
何之问愣住,半晌诚恳道:“你朋友没趁你病要你命,就是真爱。”
宋斐彻底颓下来,像撒了气的气球。连好性格的何之问都这么说,心高气傲如戚言,大概真的不会回头了。
想也是,冲上十二楼找到收音机并且全身而退,已经是九死一生的地狱模式了,疯子才会再逐层楼地搜寻前男友和刚认识几天的兄弟院系同学。
五小时以后。
宋斐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他的眼皮很沉,疲惫至极,可意识却又很清醒,甚至是精神的。极其矛盾的两种状态让时间的流逝变得异常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