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小公子打肿脸充胖子吧?人家是真的去集英轩、善彩阁买了半车子价值连城的礼物,可要说这小公子阔气吧……住在长南街,身边莫说家奴长随,连个小书童都没有。正经不是大家公子的模样。
现在居然把礼物拉到襄国公府门口,京城谁不知道襄国公府的门是最难进的啊?
帖子都轻易进不去,何况是礼物?
“你且等一等。”百里简从车上下来,亲自去敲襄国公府的大门。
门房立刻有人出来,车夫无奈地看着百里简和襄国公府的门子交涉,心说只怕这小公子马上就要被掀出来了,待会儿老汉还得送他去集英轩,把才买的东西退回去……
哪晓得就看见百里简从怀里的锦囊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银牌,对门子说了句什么。
那门子瞬间换了一张笑脸,请百里简门厅稍坐,连车上的礼物也顺利进了门。车夫一边帮着襄国公府的门子卸货,一边不解。这小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啊?好大的脸面!居然能把礼物送进襄国公府!
观云小楼中。
衣飞石才服侍皇帝用过了午膳,二人正在聊天。
说的无非就是衣飞石昨日回府之后,衣家和黎王府都派人来探望的事,其他人一概未见。
衣飞石“触怒皇帝被施以廷杖”,除了自家人,谁还敢在这关头上门?
谢茂明知道朝臣敬畏皇权帝威,世情如此,却还是忍不住骂道:“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
在面对衣飞石的问题上,皇帝蛮不讲理地希望所有人都是圣人。别的臣子得罪了他,群臣就该顺着他的意思,对那倒霉臣子群起而攻之。换了衣飞石,莫说他是跟衣飞石做戏,就算衣飞石真的得罪了他,他也希望有人能帮帮衣飞石,对衣飞石雪中送炭。
衣飞石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端了梨花水来,问道:“陛下今夜歇家里么?”
襄国公府,就是他们的“家里”,太极殿,则是他们的“宫里”。
“待你睡下了,朕再回宫里去。”谢茂道。
皇帝偷偷出宫到襄国公府的事,不少亲近人都知道。只是很少人知道皇帝走的是太极殿的密道。
如今谢茂要做出和衣飞石龃龉嫌隙的模样,夜里当然要歇在太极殿做个样子。只要他从密道偷溜出来探望衣飞石,又在太极殿时不时地出现,就没人知道他离开过——这回出来,他连朱雨几个都没带,就带了两个不常用的小阉奴。
才因谢范闹过一场,衣飞石也不大敢问外边的事,就陪谢茂坐着,听候吩咐。
谢茂也不想和他说外边的事,歪在榻上,眯起眼睛,看衣飞石的脸:“赵云霞来给你看了?”
“昨日就来了。”衣飞石道。
“她倒挺仗义。”
谢茂就觉得衣飞石脸上的药膏,闻着像是赵云霞的手笔。
他心中暗暗给赵云霞记了一功,决定过些日子就另寻由头,要给赵云霞赏些东西。又满不是滋味地说,“比从前围在你身边,三天两头递帖子送礼、恨不得跪下喊你亲爹的那起子小人好。”
衣飞石也不知道谢茂骂的小人是谁,只得说:“陛下这样宽和慈圣,若有人挨了陛下赏赐的廷杖,必然就是他错得极离谱了,换我也不肯多看他一眼。”
“世人炎凉相待,你倒是不在乎。”谢茂给他出主意,“这才第一日,你再等等。过些日子还不肯来探望、安慰、给你出主意的‘亲友’,你都记着,朕自然替你出气。以后你也别管他们。”
这么幼稚无聊的话,居然是皇帝说的。衣飞石真是哭笑不得:“……好。”
谢茂说着说着就上了手,正轻轻抚摸衣飞石瘀伤未愈的脸颊,脉脉间就是一抹暧昧。
门外有人晃了晃,光听脚步声,衣飞石就知道是他的人来了。不过,外边的人也没有即刻禀报,显然事情也不是很着急——至少没急到非要把正在事上的衣飞石喊出去。衣飞石也就没有多管。
反倒是谢茂见他有了一瞬的走神,笑道:“传进来吧,莫不是有人来探望你了?”
衣飞石才下榻到门边听了信儿,下边说,有人拿着他的信物来拜访,自称百里简。
衣飞石一辈子也就送了一枚银牌出去,对金雀城的“简儿”也称得上是印象深刻。下人才说了信物二字,他就知道是那孩子来了,吩咐道:“你留他暂时在府上住下,务必客气周到一些,就说我今日身上不好,明日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