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茂在宫中养了几个皇子,顺顺利利长大的,只有皇三子谢沃与皇四子谢泽。
谢沃卷入不存在的谋逆案,与他不知事的生父思行王谢荐一齐死在了宫外,随后就被皇帝贬为庶人。如今记入玉牒、有嗣位资格的皇子,只剩下皇四子谢泽一人。
——皇帝死了,最有资格继任为帝的,就是皇四子谢泽。
皇帝遇刺的消息传来,谢泽就在宫中急得直打转。
谢沃作死了,他就是唯一继承人,根本犯不着在这时候去刺杀皇帝。可是,这节骨眼儿上,若有人落井下石借机害他,诛心即可杀人。
“陛下往长信宫去了!”小太监跑来向谢泽汇报。
谢泽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双眼蓦地空了下去,只喃喃道:“父王误我,父王误我……”
如今宗室都猜测太后对储君之位有了染指之心,谢泽也倾向于这个想法。
如今谢沃已经死了,皇帝又莫名其妙遇刺,谢泽认为这就是太后故意要对付自己,说不得皇帝跟着太后一起做戏——给他栽一个谋刺皇父、阴谋篡位的罪名,他就死定了。
他在宫中不能随意召见外臣,两个伴读都是林家子弟,被他深为忌惮,这会儿就只有一个生父胡阳王送进来的宫女陈氏当参谋。
陈氏皱眉道:“殿下慎言!您只有一位父亲,便是咱们的太平皇帝万岁爷!”
“太后要害我,我说不清了!现在皇父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他若死了,我……我说不清了。”谢泽阴着脸在殿内转了一圈,“陈姑姑,我不能坐以待毙,我……”
“三殿下便是前车之鉴。”陈氏提醒道。
谢泽如遭雷击。
“若长信宫存心陷害,殿下可有反击之力?”陈氏问道。
谢泽沉默。
“行刺一事还在调查之中,背后主使成谜。或许是长信宫,或许不是。若不是长信宫所为,殿下没头苍蝇似的行事乱撞,反倒惹人注目,无故添上几分嫌疑,这又何苦?”陈氏道。
“那我就这么等着么?若真是太后害我,我……”
谢泽一句话没说完,陈氏已斩钉截铁地阻止了他的妄想:“殿下与胡阳王府也只有一条路。”
这些年来,皇嗣的待遇,谢泽一样不少。然而,纵然名分所在,谢泽是有合法身份可以继承皇位的谢朝最尊贵的几人之一,选择依附他的朝臣依然寥寥无几。——皇帝正当壮年,万一他治好了子嗣不继的毛病,有了真正的纯血帝裔,皇帝完全有时间精力扶立自己的亲儿子登基。
不少知情者甚至还在等着,哪一日襄国公年纪大了,皇帝没兴趣了,咱们说不得就有太子了。
空有名分却无实权,万一太后真想对谢泽下手,除非皇帝愿意出手相助,否则,谢泽必死无疑。
谢泽质问道:“那我就这么等着么?”
“陛下遇刺受惊,殿下身为人子,不该即刻前往请安问候么?”陈氏反问。
谢泽狠狠将自己惨白的脸上揉出血色,咬牙道:“更衣!孤去长信宫给皇父请安。”
谢泽赶到长信宫时,仍旧晚了一步。
谢团儿已经到长信宫给皇帝请安问候过了,正从殿内出来。
冬日里,谢团儿穿着一袭鹅黄色锦绣夹袄,宫女更服侍她披上厚斗篷,长信宫大宫女林秀品亲自给她捧来手炉,二人正在叙别。——看着她那一身黄得晃眼的衣裳,谢泽忍不住心里膈应。
宫中服色有着极其严格的规定。诸妃、诸皇子该穿什么颜色,佩戴什么饰物,全都有章程。
谢泽作为皇嗣,能服杏黄,一些比较重要的祭服、朝服,也都是皇子独有的杏黄色。
祭服、朝服的穿戴也都有着严格的规定,只能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场合穿戴,不能随便穿着到处跑。偏偏宫中给谢泽所准备日常起居用的常服,花样繁多做功极其漂亮,就是没有一件与黄色沾边。
他堂堂皇嗣坐在上书房里,竟和几个伴读穿的颜色一样,都是酱、紫、靛、蓝。
寄居在宫中的崇慧郡主谢团儿则完全不同。
她的朝服和普通郡主没什么两样,常服就显得非常出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