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夏日极为炎热,就算经过了一定的处理,尸体放置在密不透风的棺材中,发臭腐烂的速度,也远远快于平日。江少川随即折返回头,从小院的木台之上,取下了两支正在燃烧的蜡烛。“你找这边,我找那边。”递给曹天兵一只蜡烛之后,他便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屏住呼吸,朝着小屋的右侧行去。屋子大约三四十平左右,已经有了空间利用意识的唐人们已经学会了将棺材一层层向上垒砌,如此一来,同样的面积,可以放置更多的棺材。借着蜡烛的微弱火光,二人很快便发现了……在每一樽黑色棺椁的木板前,都镌刻有棺材内主人的名字。“李德川……”“赵大苟……”“江别鹤……”“叶晓晓……”“江元……洲!”从南边的墙根处开始遍历寻找,在念叨几个名字之后,江少川终于将目光落在了第七排,第三列的那一樽黑色棺椁。“找到了!”“找到了!”“快过来!”朝着曹天兵急忙挥了挥手,他急切地叫道。很快,二人却蹲在黑色的棺椁旁,大眼瞪小眼地,谁也不吱声。棺椁已经被好几枚又长又粗的棺钉封死,想要就地打开是不大可能的事情了。“要不……”“连棺材一起扛回去试试?”曹天兵皱了皱眉头,试问道。莫说是这厚重的棺材,光一个人就已经百八十斤了,更何况还有一副重量相当甚至更重的棺材板。这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江少川而言,难度实在有些……过大了。但有些不凑巧的是,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似乎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映着微弱烛光,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奶奶个腿的!”“抬棺材,老子上辈子就干过!”“抬就抬!怕什么!”江少川咬了咬牙道。商定之后,二人不约而同地吹灭了手中的蜡烛,一人站在棺材前,一人站在棺材后,双腿微微下曲,双手紧紧抓着棺材底部的两根木条。“一,二,三!”“起!”一声令下之后,黑色棺椁缓缓离开了地,被曹天兵与江少川前后搭着手抬出了南边的小屋。口吐白沫,昏过去的义庄守夜人老李和老林还没有醒过来。自然不清楚从来没有出过问题的义庄,今夜会少了一口棺材。二人很快将棺材抬到了马车上,过程竟然出乎意料地顺利。本以为柔弱的少年会累得面红耳赤,又或是气喘吁吁……可这一切却并未发生。“喂!”“曹天兵,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儿奇怪。”尽管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顺利取得了棺材,江少川的眉头却依旧紧皱了起来。砰!砰!砰!少年敲了敲棺材板,又附耳下去倾听了片刻……很显然,什么也没听出来。听见疑惑声音的曹天兵也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是有些奇怪。”“按照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怎么可能扛得起一整副三百来斤棺材。”“这棺材似乎有些太轻了。”太轻了?难道说……不约而同地,二人相视了片刻,脸色骤然剧变!“赶紧走!”主仆二人迅速跨上马车,朝着城南的甜水巷驶去。一夜无话。天色还未全亮,甜水巷巷口的面片汤铺子却已经支棱开了。尽管宵禁的禁令还未开放,位于朱雀大门上的晓鼓依旧沉寂,但这并不妨碍坊内的活动。所谓宵禁,只不过是禁止人们在坊与坊之间流动,至于坊内的事情……宵禁的禁令并不生效。又是装神,又是弄鬼的江少川为了制造自己不在场证据,早早地起了床。打开了铺子的大门,便朝着巷口的面片汤铺子走去。“早啊!”“老板,来碗面片汤!”“老样子,不要香菜,多加些葱,添个蛋。”他打了哈欠,似乎是故意将招呼声喊得极大。仿佛自己真的才刚刚睡醒一般。昨夜里捡了不少铜板的老翁见着自己的大金主竟然赶了个大早,脸上也堆起了充满皱褶的笑脸。“东家您稍等!”“好说好说!”老翁点头哈腰,神情却是有些心不在焉。“老板,看您似乎有心事啊!”“怎么了这是?”江少川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东家说笑了。”“那能有什么事儿呢!”闻言,老翁挑了挑眉头,更是强颜欢笑了几声:“没事!”“没事!”可越说没事,脸色就越是难看。很显然,一定有事!“老板,莫不是家里遇着了什么困难?”“我别的没有,若说是小钱,还能支棱你几锭银子。”“咱们街坊邻居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什么说不得的!”江少川皱着眉头,从木筒子里掏出一双筷子,狠狠地敲了敲桌面。似乎表露出极为地不悦。“唉!”“这……”也许是昨夜里的那把铜板起了作用,也许是不想让自己大主顾愤然而去,老翁终究是叹息地摇了摇头:“东家,圣贤之人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昨夜……”“昨夜里……”昨夜?江少川的心瞬间吊到了嗓子眼。“昨夜里发生了何事?”他面无表情地不动声色道。老翁的脸色骤然变得极为难看。他缓缓走上前去,凑到少年的耳边,以极为微弱的声音,小声怯怯道:“听说……”“昨夜城东的义庄,闹鬼了!”江少川:“……”江少川的额间不自觉泛起了冷汗。隐于袖口的双拳死死紧握,十指有些发白。怎么会这样?昨夜里明明已经加了小心,一路上没有任何人发现自己的踪迹啊!再者说了,明明是宵禁的时刻,这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从城东那头都传到城南来了?虽说两地隔得不远,但是也着实不近呐!“老板,说仔细些。”“您怎么知道这事儿的?”江少川故作出一脸疑惑地表情,从怀中掏出几枚铜板,递到了老翁的手中。本来心存顾忌,不欲多言的老翁望见了那几枚金灿灿,响叮当的铜板……却是摇身一变,成了话痨子。“东家!”“您看这话说的……”“咱们街里街坊的,您要问什么,老朽我还敢不说吗!”“这次就算了,以后别整这些生分的事儿。”虽然说是这样说,但一双沧桑的老手却是极为自觉地接过了铜板,踹进了怀里。“老头子我起得早,半夜就听见从有人在喊鬼啊鬼啊!”“那声音惊恐渗人得很。”“这才跑出去瞅了一眼,谁曾想到是城东的老林头。”“这家伙以前总爱绕小半个时辰的路,到咱这面片汤来一碗,所以老朽当然认得。”“可是……”“他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