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天渐渐的黑了,程公子才从书房里走出来。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衣裳都还没有穿好,站起来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还没走到门口,程公子冷冽的声音忽然响起,“过来。”
我连忙抓起一件浴袍随便系在身上,出来才发现程公子是在他自己的卧室里叫我。他是从来不让别人进他自己的卧室的,所以我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你胆子不是很大么,不敢进来?”
我只好推门进去。门只是虚掩着,我飞快地扫了一眼,屋里的布置也和他一贯的风格一致,简单而整洁,并没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东西。但里面还有一间屋子,他的声音好像是从那间屋子里传出来的。
我推开里面那扇门,才发现那是一间浴房。当看见浴房里的情景时,我差点惊叫出声。巨大的浴缸摆在正中间,程公子正脱光了衣裳,背对着我走进去。
他的身材偏瘦,但是肌肉饱满,身形很好。在某些暗夜里程公子抱着我,给我爱抚的时候,也曾拉着我的手触摸过他的身体。但这样在明亮的灯光下让我看他洗澡,我还是有些不习惯。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想逃又不敢逃。
“过来给我擦背。”他的身体浸入水中,语气似乎稍微缓和了一点。
我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过去,显然他对我的磨磨蹭蹭感到不悦,语调由冷了几度,“不愿意么?你不是喜欢给男人擦身子么?”
果然又扯到那件事上面去了。可这怎么能一样,祝华坤是病号,人家当时昏迷不醒啊,如果他是清醒的,我肯定不敢那样。
但我自己理亏,不敢辩解,连忙走进去,拿起毛巾往他背上淋水。
浴室里水汽氤氲,有点闷热,他的两条手臂搭在浴缸的边缘,我紧张得手脚都不敢乱动。过了一会儿他提醒我:“沐浴露。”
我这才想起来,四下看了一圈,应该是在旁边的柜子里。我走过去打开柜门,却出其不意地在柜子里看见了一些女士用的沐浴露和洗发水之类的,还有淡紫色的浴帽,绝不是程公子自己用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跟我刚来的时候在另外一间浴室里看到的,后来程公子吩咐我统统扔掉的那些,应该是同一个牌子,同一种味道。
那个曾经住在这里的女人,真的是徐夙颜吗?不管徐洛西说的那些关于他们的过往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总觉得,现在他看徐夙颜的眼神绝不是爱,甚至连恨也不是,而是真真切切的厌烦,多看一眼都觉得硌眼睛那种。他又怎么会执著地保留着她的东西,始终都舍不得彻底清理掉呢?
我在柜子旁边停留的时间太长,程公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我连忙从柜子里拿出男士沐浴露,拧开盖子,在手里倒了一些,然后双手用力地搓了几圈,揉出泡沫来,然后慢慢地在他背上抹匀。他微微阖着双目没说什么,大概是感觉还不错,洗完背,他又把胳膊对我伸了伸,我只好绕到他身侧,开始帮他洗胳膊。
他的身子泡在水里,应该是什么都没穿,我不敢往水里看,只好紧紧地盯着他胳膊上的一块肌肤看。我抬起他胳膊的时候,忽然发现他左侧肋骨那里,有一道长长的刀疤,还有一个圆圆的疤,比大拇指的指甲盖大不了多少,很光滑。
我以前没有注意过,因为他睡在我旁边的时候,都是睡我的右边,侧着身子来抱我的时候,左侧身体自然而然压在下面。
这些伤有些年头了,这么长的刀疤,当时的伤口应该很深吧?我当时不知怎么的,摸着那块圆圆的疤,顺口就问了出来:“这是怎么伤的?”
“枪疤。”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我手里的毛巾差点掉到水里去,我结结巴巴地重复道:“你是说,这是……这是……”
“就是枪伤留下的疤。”
这是怎样的血雨腥风啊,我完全无法想象,著名的程氏家族继承人,身上居然有这么严重的刀伤,还有枪伤?
我忽然觉得,叫人撞祝华坤,以及他对我的所有威胁,他说的都是真的。这让我忽然觉得不寒而栗,程公子也许从来就不是我现在看到的样子,也许,他比孟老虎更可怕!而且这个人,他的感情,他的过往,越是相处得久就越会发现,他身上处处都是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