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荣慢慢挤进层层围观的人群,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见人群中间狭小的空地上,站着一个衣着简朴整洁,身材纤细窈窕,五官清秀玲珑的小姑娘。女孩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忧愁,和无言的祈求。她的面前,摆着一张白纸黑字的卖身契。孕荣仔细看那张字迹秀丽,笔墨工整的卖身契,只见上面写道:民女小安,自幼父母双亡,幸得养父垂怜,将吾抚养成人。奈何区区弱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虽受养父大恩,却无力回报,致使养父贫病交加,苦不可言。养育之恩,天高地厚。吾感其恩德,深怀愧疚。唯愿养父有生之年,可以衣食无忧,聊做投桃报李,以示孝心。现以此约为证,吾自愿卖身,纹银千两,为奴为婢,绝不后悔。恭请好心之人,帮吾完成心愿,大恩大德,铭感肺腑,终生不忘!小安叩谢!孕荣看完契约,又看向层层围观的人群。人群中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各抒己见。有的说:“此女虽是孝女,却也值不了纹银千两啊,太贵了!太贵了!”有的说:“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如果价钱能再少一点,做了这桩好事,倒也算是积了一份公德。”有的干脆直接问:“哎,小姑娘,一千两银子,你是卖身做奴婢?还是卖身做侍妾啊?”小安美眸中,闪过一抹不易被人觉察的犀利:“小女子只是卖身做奴婢,恪守做奴婢的本分,决不委身他人,做人妾室。”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惋惜声。显然,是为小安错失了一个大好机会而惋惜。这年头,有钱人可不多啊,!男人若无欲无求,谁又舍得一掷千金呢!孕荣微耸眉头,深究地看着面色坦然,神色自若的小安。这个小女孩,竟然给他一种深藏不露,高深莫测的神秘感!他的好奇心,不由自主地被引燃。他竟想去探知隐藏在这女孩背后的一切。小安似乎是感受到他探究的目光,竟然投来晶亮的双眸迎视。孕荣颇有深意地说:“千两白银,买一个奴婢,绝对是前所未有的天价。姑娘敢开出天价卖身,想必有令人折服的理由,可否说来听听?”小安伸出纤纤玉手,将遮掩面部的几缕发丝,掳到耳后,语声温婉柔美,不卑不亢地说:“百善孝为先,我卖身救父的这份孝心,应该能值二百两;受人点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我的这份仁义,应该能值二百两;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的忠心侍住,应该能值二百两;我的琴棋书画,虽是博而不精,难登大雅之堂,但是,小娱小乐,尚可为之,所以,应该也能值二百两纹银。这样的解释,可否令阁下满意?”孕荣:“姑娘的此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但是上事所述,只值区区八百两纹银,还有二百两的差价,姑娘又该做何解释?”小安沉默。她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个俊美儒雅的公子爷,似乎是来势汹汹,意图不善!孕荣挑衅地看着小安:“姑娘没有理由解释了吗?”小安:“公子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吗?”孕荣:“只有明码标价,才能知道,是不是物有所值啊!”小安:“公子如此精明,想来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孕荣:“没错,姑娘如果理屈词穷,随便编一条理由敷衍我也好,只要我听着顺耳,舒心,我就付银子。”小安:“你不会是唯一的买主。”孕荣冷笑:“是吗?你试试看!只要我说出口买下你,看还有第二个人敢口出此言否?”出门撞到鬼,小安才不信邪呢!她将搜索的目光,投向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围观的人群。天子脚下,卧虎藏龙,他蔫能只手遮天?但是,她真的失望了!似乎真的没有人,敢和面前这位风流倜傥,气势*人的白衣公子对抗!他是何来路?仿佛来路不小?自己会不会刚脱虎口,又入狼窝?算了,算了,自己早已不是四年前的那个小安了,纵使是上刀山,下油锅,又如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来吧,该来的,早晚都要面对,我一一接受!爹爹明天复诊,急需银子,错过了这一村,可就难找那一店了,怎么着,也要孤注一掷!孕荣似猫戏老鼠般,用促狭的目光,锁定娇俏的小脸:“如何?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小安无奈地妥协:“没有!”孕荣:“八百两,你只值八百两。”小安坚持:“一千两,分文不少。”孕荣寸步不让:“再凑一个理由出来,我就多付你二百两。”小安咬咬牙,底气不足地说:“我的——我的聪明才智,也值二百两。”果然,意料之中的,她在白衣公子促狭的眼神中,又多看到了一份讥讽。孕荣讥笑道:“这世上,脸皮厚的人,比比皆是。但是,像姑娘这样脸皮厚到家的人,应该是史无前例,前所未有吧?”小安心中,涌上一阵难言的窒息,她强压下拔腿而逃的冲动,僵立在原地不动。为了爹,为了银子,她必须忍,她什么都得忍!虽然,她硬挤出来的一点点笑容,甚至比哭还难看,她仍是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说:“人穷志短,随公子爷怎么想吧!”看着那牵强的笑容,受伤的眼神,勉强自持的倔强,孕荣微微皱眉。好男不和女斗,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在众目睽睽之下,挤兑一个弱质女流,是不是有点过分了?看着她那孤苦无助的样子,为何,心中竟会产生一种想怜惜她的冲动?那自艾自怨,自暴自弃的语气,她怎么可以那么轻而易举地脱口而出?一个姑娘家的矜持与高贵,她怎么可以弃若敝履,毫不珍惜?孕荣心中暗恼:“哼!看我以后怎么调教你!”手中,却递上了一千两银票:“好,我决定买下你,希望你言如其人,不会令我失望。”小安伸手接过银票,对着孕荣,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主人。请主人宽限奴婢三日,待奴婢安排好养父的生活,自会去府上报到,请主人留下地址。”孕荣:“好,三日后,你去锐王府报到,说是小王爷买下的奴婢即可。”目送孕荣潇洒离去的背影,小安握紧银票的手,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激动,竟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小安并没有意识到,在一处并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那天为她爹爹看病的那个中年医者,已将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