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朋友啊。”春谨然毫不迟疑,甚至都不激动,平静得就像在叙述一个你知我知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情。
然而就是这种自然而然,更让戈十七郁结。
好在春谨然似已经品出了他的笨嘴拙舌,索性不等回应,悉数道出:“上个月在白家山就看见你了,华栈说你是他的朋友,但性格古怪,不喜见人,我就没与你打招呼。但不打招呼不代表没交情。你是华栈的朋友,我也是华栈的朋友,所以我们两个也是朋友。朋友被人冤枉,你明明可以挺身而出,却沉默,是为不义,现在和我说这么久的话,还不摘下蒙面,是为无礼,你说说,我哪条冤枉你了。”
春谨然语速太快,戈十七有些跟不上,听完后面忘前面,到最后只记住了末尾的两条。
暂且不谈。
却切切实实提醒了他——
“我既蒙着面,你凭什么认定我是你所谓白家山上遇见的那个人?”
春谨然微微一笑,眼波流转:“一只蚊子打我眼前过,我分不出公母,但一位仁兄打我眼前过,就是包成粽子,我这双眼睛也能把他的伪装一层层剥开。”
这确实是个本事,戈十七想,但似乎也没有厉害到惊天动地。
所以为何春谨然得意的神情就仿佛坐拥了全天下?
这个疑问直到戈十七离开金缕山庄,中了邪似的跟同样告辞离开的春谨然在某处不知名客栈里对饮到下一个天亮,都没有得到解答。
戈十七这辈子第一次喝酒,结果到春谨然烂醉如泥,他才只是微醺。
春谨然撒酒疯说你个骗子,明明千杯不醉,却讲自己不会喝。
戈十七有冤无处辩。
然后春谨然就伏案呼呼大睡起来。
戈十七了无睡意,却学对方的模样,也把上半身趴在了桌案上。
耳贴着胳膊,脸对着酒鬼,戈十七不困,只在朦胧醉意里,静静欣赏着那人的傻样。
太傻了,口水已经浸湿了袖子。
明明说自己很有节制,从不跟朋友大醉,结果转身,就成了一滩泥。
可这泥白里透红,很好看。
戈十七越看越着迷,鬼使神差凑过去,啄了下微启的唇。
后来戈十七才明白,那叫偷香。
至于为何别人偷来的都是芳香四溢,他偷来的却是酒气熏天,按照华栈的说法,那是老天爷降下的惩罚。
谁让他偷刨了别人家的地。
戈十七不喜欢华栈,每次对方开口,他就想一飞刀过去。
可华栈的剑更快。
于是他只能在循环往复的郁闷中更勤奋地练功,盼望有朝一日扬眉吐气。
——当然,这些都是多年以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