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盯着人,半晌没说话。
元怀贞心下忐忑。
她为何这般奇怪看着他?是方才粘在脸上的麻子没擦干净吗?还是他为了早日见她,走得太快出了汗以致于把人给熏着了?
还有,他方才上街是为了买一些喜糖剪纸,结果回来时候被塞了不少东西,有些味道甚是浓烈。
住在桐花巷里的东邻西舍知晓元大夫要成亲了,一个个喜气洋洋的,恨不得放鞭炮宣告天下,他们的性冷淡,哦不,是洁身自好的元大夫终于开窍了。
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这阵子他们也是为大夫操碎了心,你说这么一个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小伙,要相貌有相貌,要本事有本事,盘靓条顺活儿细,偏偏不近女色,除了看病问诊,跟大姑娘们的交流少得可怜,如此下去,可怎么了得哦?
他们甚至怀疑元大夫身患绝症,一靠近女人就会七窍流血的那种。
现在好了,他们再也不用担心元大夫的幸福生活了。都说男人娶妻之后,更有家庭责任感,想想看,有一个细心负责的大夫住在附近,一有什么头疼发热,医馆拐弯就到,多么的有安全感啊!
邻居们巴不得医术超群的元大夫定居莲房,即使不能久住,待个一年半载也是极好的。
为了让元大夫以及其神秘夫人深深感受到街坊邻里的善意,一波又一波的新婚礼物不定时轰炸大师兄,让人收到手软。
总之,大家的热情得让大师兄招架不住。
有一些还是大师兄曾经治愈的病人,为了祝贺大夫新婚,这家塞了一把大葱,说什么可以让女方从了他,那家不甘示弱,剥了一摞蒜头,又说什么这可以当成女方的回礼,让岳家算了吧把姑娘给他,听得纯情腼腆的大师兄面红耳赤,手脚不知往哪里放。
不过他是第一次娶妻,大姑娘头回上花轿,没有经验,因此很是虚心听讲,没有半点儿不耐烦的情绪。
大家越说越来劲儿,拉着大师兄不让他走。
元怀贞好不容易从李师傅一家充满粪香的菜园子脱身,兜头又遇上了韩师傅一家,他欲言又止,还没婉拒,对方就拍拍胸脯,二话不说,发动全家老小,捋起袖子满院子去逮鸡鸭鹅兔。大师兄就在站在一堆鸡毛鸭毛鹅毛兔毛里,默默地等,顺带把头顶不明品种的毛拔下来。
是一根鸡毛。
嗯,此物皮毛光亮,纹理细致,可以推断出主人是一只气血上好、仪容俊美的公鸡。
元怀贞认真鉴定片刻。
最终大师兄得了两笼鸡鸭鹅兔,若不是韩师傅看他双手满满当当的,实在挤不出地方提东西了,对方还想把自家养得壮实的黑臀猪让人扛回去。
“你……为何这般看我?”
大师兄故作不经意,闻了闻袖子,有一些淡淡的腥味,但也不大,不禁松了口气。
琳琅忍不住扑哧笑了。
长公主的眉毛细长秀美,淡得恰到好处,宛如一幅水墨,而扬唇一笑后,写意水墨化成了丹青重彩,唇珠嫣红,美不胜收。
她行峻言厉,凛若冰霜,鲜少露出笑容。
元怀贞不由得屏住呼吸,想永远记住这一幕。
“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给你缝衣服的时候,你的师弟都在取笑你,你呢,僵得跟木头似的,回去的路上,一个劲儿闻自己咯吱窝附近的衣裳。”
元怀贞羞得满脸通红,她竟然看到了!
“那时候,我可真没想到,威风凛凛的长公主有一天会栽在你这根木头的手上。”她捏起一捆微湿的半枝莲,轻扫他鼻尖,“木头,你知罪否?”
“木头……认罪。”
医者不自然摸了下脖颈。
当初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举动,谁都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回忆起来,好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甜得他喉咙发疼。
“望长公主从轻发落。”
长公主正要发落他,突然脸色一变,拨开他往厨房奔去。
“怎么了?这么急?”
元怀贞追着过去。
“我煮了点药汤,现在应该火候到了,该放另一批药材了。”琳琅头也不回。
元怀贞耳尖染了粉意,这药汤也是为他熬制的。
长公主面冷心热,那天以后,从不在他面前提起武功一事,怕他触景生情。其实大可不必,他对武功并未如医术一样执着,即使失了内力,强健体魄犹在,跟普通人也是差别很大的。然而话到嘴边,他又有些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