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目的达到,起身告辞离开。
她特意去了天上楼的厨房,嘴上说着好好的小六蹲在门槛上,衣袍里兜满了师傅给的点心果子,吃得满嘴鼓囊囊的,将偷师的任务给忘到天外去了。
小六冷不防瞧见师娘,腿脚一点儿也不虚,理直气壮地跟她说,师娘,小六把最好吃的给您留着,等会打小六的屁股记得打得轻一点儿!
一高一矮分外和谐走远了。
公子们站到廊外,看两人的身影没入人群中,他们神色莫名,纷纷施展轻功,跳到了屋檐上。
檐上红瓦密集如鳞,蜿蜒四道暗红檐脊,其中一处卧着一道纤瘦身影。他双手翻折,枕着脑袋,翘了个最正宗的二郎腿,嘴边衔咬着一条狗尾巴草,毛绒绒的穗儿微微颤动,一副风流纨绔的模样。
“阁主……”
“叫什么阁主,你们的阁主是长公主。”少年嘴里的草根摇动,不羁疏狂得很,“叫一声侠客鸽鸽就行,本鸽鸽行侠仗义,就爱听软话。不对,本鸽鸽的胸怀只朝天下女子开放,要听也是听妹妹们柔情似水的软话,才轮不上你们这群臭男人。”
话罢,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瓦片轻脆,他竟没有惊动半分,可见功力深厚。
众人识趣不提那片碎瓦之事。
“好了,时间到了,本大侠赶着去路见不平一声吼了,各位,山不转水转,水不转鬼知道,江湖后会有期。”
他托孤完毕,不再留恋,纵身跳下彩楼。
颊边发丝缕缕飞扬。
身影如云般游走,他黑靴一点,踩过红绸与灯笼,夕阳的余晖在乌黑鬓间流转,用放浪形骸的眉眼遮掩了几分痛楚。
少年悄无声息落入人声鼎沸的人群。
相背而行。
千机玲珑心,最怕心头朱砂一点红透。
不等赤诚的少年热血煮沸成红豆甜汤,他选择及时回头,鲜衣怒马浪荡一生。
花鼓声中,少年从姹紫嫣红的热闹人间走向了灯火阑珊的暗处,少顷,他停住脚步,仰头望了望头顶上的一片苍穹。
晚霞苍艳,似军旗上一抹漓漓的血。
好像……大秦跟犀奴的战争快结束了。
他遍体鳞伤才逃离漩涡,恐怕师兄们没那么容易抽身离开了。
此时,犀奴退守最后的一座城池迎来了易主之日。
城门大开,缓缓驶出一辆挂满白色帷幕的马车,为首的人一身素衣,双手捧着漆盘,放置着归降血书与一方印玺。
昔日上将军七尺之躯,今日做了他国阶下之囚,最强硬的脊梁在降书之前塌下数寸。
“上将军,事已至此,天命难为。为了满城的百姓,委屈您了。”
他身后站着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者,身形佝偻,牵着一头温顺的雪白公羊。老者浑浊的双眼望了一眼青年男子宽厚的背脊,他垂着脑袋,气息沉重而急促。
上将军死而复生太不是时候了,如果他早一点,也许还能力挽狂澜,反败为胜。如果他晚一点,至少能改名换姓,成为犀奴旧人永远的大英雄。
偏偏,上将军不顾劝阻,执意踏进了犀奴国最冷的黑夜中,黑犀军被秦国铁骑尽数围剿,国君囚于宫中,正如冬日炭火烧尽,无力为续。
“国君知您尽力了,您就不要再责怪自己了。”老者叹道。
国君年少,与上将军情同手足,当日也曾殷殷切切,一路伪装,送上将军到阑门拜师。
二人相互约好,待他日上将军学成归来,天子守国门,将军捍雪疆,他们君臣携手,一起闯出个锦绣江山。一听上将军陨落秦国,国君怒发冲冠,不顾朝臣劝阻,执意发动战争。
小国君被连日胜利冲昏了头,高估了犀奴的战力,也低估了小秦帝的野心勃勃,不,如今已不能称为小秦帝了,这个男人年纪轻轻,具备了虎狼君王的凶相,对同门师兄弟竟狠得下心肠,眼也不眨,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秦帝骑着黑色骏马,银鳞寒甲,腰挂长剑,他手握缰绳,荡魂摄魄的丹凤眼凛然生辉,俯首看向马边的战俘。
上将军形销骨立,眼中无波,往日师兄弟笑他是一块不解风情的木头,如今木头解了风情,又被白蚁蛀空了木心,腐朽落败的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