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子能平安成人,吾愿足矣。
看着心事重重的赵氏,圣人反思了一下。或许该给李裕再培植些班底了,省得将来何虞卿孤儿寡母两个,镇不住场子,身家性命被某个逆子或者谁夺走。圣人很明白这种事在李唐皇室发生简直太平常。赵氏、朱邪吾思等女各有母族势力,一旦自己暴死,弱小的何家怎么斗得过?即位保位失败,圣人也不想她娘俩在被贬蛮荒的路上被使者一杯毒酒送上黄泉路。
“我抱抱。”低头看着在赵氏怀里熟睡的儿子,圣人轻手轻脚接过,乐呵呵的端详了好一会,回头询问赵氏:“满月之后,打算取何名?”
“妾没想好。”赵氏心乱如麻。
“静下心,沉住气。莫听穿林打叶声,一蓑烟雨任平生。”圣人意味深长的安慰了一句,然后将儿子放回到母亲怀里,捏捏赵氏的脸:“我走了,打江山去也。夜里早点睡,眼珠都有血丝了。”
哇,儿子又突然发出尖锐的哭喊。
“这竖子!”赵氏愤怒一声骂,解开衣裳与之喂食。
“我也——”
“滚!”嘴上这样,表情却缓和了许多,脚尖轻轻踢了踢丈夫,哑声道:“戎务大事,妾不懂。但知不要争强冒险,好大喜功。西陆故土收复多少是多少。性命最重要……”
“俺明白。”圣人点头道。
赵氏顿时噗嗤一笑,再没绷住,连带着身前重重一晃。
“走了!”圣人抓住狠狠捏了两下,汁水喷溅。
时间已接近五月底,大家都没闲着啊。既要与东方群雄逐鹿天下,就不能被甩开太多。温柔乡…活着,才有温柔乡可供流连。不然这一票娇妻美妾,最终也是给别人生娃。
出得大殿,何虞卿领着一众妃嫔子女送行。
“大郎,过来让我看看。”圣人马鞭指了指好大儿。
谁料李裕怯生生地看着老子,淑妃不禁一急,拍了拍肩:“父皇让你过去呢。”
圣人蹲在那,对慢慢走过来的儿子勾手。及近,笑眯眯的问道:“最近韩学士都教了你哪些学问?”
“孝经、道德经……还有南华经。”李裕低着头嗡声答道。
“记得哪些?背几句我听听。”
“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小手抠着手掌心,顿了顿,又道:“爱敬尽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盖天子之孝也。夫孝,德之本,教之所由生也。师傅说,要想臣民不造反,就要重典峻法劝世人孝顺,以孝弘治天下。”
何虞卿欣慰的看着儿子,紧张的心情松了一口气。韩偓大恩,没齿难忘……
“再背几句。”这些东西说的是什么意思,小孩子懂不懂并不重要。只要背得到,随着年龄上涨自会理解。
“养虎者,不以生物与之,为其杀之之怒也。不敢以全物与之,为其决之之怒也。时其饥饱,达其怒心。虎之与人异类而媚养己者,顺也。故其杀者,逆也。”许是有了自信心,李裕抬起了头。
“讲的是什么道理?”圣人来了兴趣,也不着急走,追问道。
李裕就像讲故事一样讲韩师傅那日教的功课娓娓道来:“说的是养老虎的人从来不给虎喂活鸡活羊,因为这会激发虎的杀性。也不拿完整的牲畜给虎吃,因为虎撕扯牲畜的时候会露出獠牙,爆发残虐之气。在虎不饿的时候,顺着他的喜怒就行了。虎之所以亲近食养他的人,就是因为食者能顺着虎的性情操控它。反之,虎就会杀人。”
“啪,啪,啪。”圣人拍了拍掌,然后猛地将其抱起。
淑妃捂着胸口,感觉要晕了。还好儿争气,没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臊皮。陈美人用羡慕的目光盯着她,恭维了一句麒麟子。
“韩偓,你观此子如何?”圣人看向韩偓。
“臣才疏学浅,若训之以良师,足为英造之材。”韩偓打了个太极。这么多人在场,淑妃还看着,只能捡好听的说了。德王不笨,但带了这大半年,他觉得太软了,很胆小。每次讲学,他声音稍微一大,就吓得不敢大声喘气。唉,这孩子随他娘了,淑妃的性格就很软啊。
“还得锤炼。”圣人叹了口气。这孩子在历史上的记载并不多。从只言片语也只能窥见一二——天复政变,崔胤带着拉拢的禁军攻杀虐待昭宗夫妻的刘季述,这小子居然和近侍跑到刘季述的军队里躲着…事后被数十位大臣联名请赐死。昭宗觉得儿子年纪小不懂事,没同意。
但愿后天教育能起作用吧。今年才九岁,还有的是时间文火慢炖。再跟小王学上几年刀枪武艺,想必会有所改观。
“这怕人的脾气也得改改。”圣人又对韩偓嘱咐道。他不好下手打骂孩子,韩偓、王从训这两位文武师傅收拾顽徒可是天经地义。
韩偓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