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神情认真到让人察觉不到他在耍无赖。闻亭丽心软了,兴许人在伤重的时候,就是格外需要能量。“那我给你泡点奶粉。回头等路易斯大夫醒了,我再问问他可不可以给你多添点饭。”
喝完牛乳,闻亭丽低声问他:“还想吃点什么?我去买来,说不定你晚上可以多吃些。”
陆世澄低眉想了想,似乎真在琢磨自己最想吃什么,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此刻的精力,想着想着,眼神就迷离起来,再然后,尽管他的目光仍停留在闻亭丽的脸上,眼皮却慢慢地、沉重地合在了一起。
闻亭丽看得目瞪口呆,什么叫说睡就睡,她算是见识到了。她帮陆世澄掩好被子,起身准备把碗送出去,心里忽一惊,陆世澄精力那么差,该不会是崩到伤口了,若是这样,得赶快把路易斯大夫叫醒察看。
可是……路易斯昨晚一宿没睡,怎好吵醒他。
她决定自行先确认一眼。
她小心翼翼坐回床边,轻轻掀开陆世澄的被子,待要察看伤口时,却犯起了难。他的伤在肋骨,要细看,必然得解开他的上衣。
几次伸手,又因为不好意思缩了回来,最后她坦然地对自己说:路易斯拜托她照看陆世澄,她就不能敷衍了事,万一伤口出问题可就糟糕了。
她默了下,闭着眼睛去解陆世澄寝衣的第一粒扣子。
谁知她一动,手腕就被人狠狠甩开。速度是那样快,快到闻亭丽根本来不及缩手。
闻亭丽吓得睁眼,就看见陆世澄定定看着她,他像是刚惊醒,眼神有些惘然,可他的动作却是那样的迅速,大约是感觉到有人在解自己的衣扣,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才推开她的手。不必说,假如他的手没受伤,她的手腕可能已经被他一把扣住了。
闻亭丽恨不得钻进地缝,急忙解释说:“我……我……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
陆世澄平复了喘息,收回手,愧疚地望着闻亭丽。
闻亭丽嘟着嘴揉捏自己的手腕,陆世澄翻身想起,闻亭丽忙按住他:“你别动,你看你一头的汗,我没事,我只是没想到一个昏睡的人反应还能这样快。”
她忍不住想笑,然而细一想,笑容便凝在脸上,只有长期处在危境中的人,才会养成这种习惯,那种警惕,几乎刻在了骨子里。由此可见,他是多么不容易将自己的信任交付出去,她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能心情复杂地望着陆世澄。
陆世澄似乎为方才的事感到不好意思,把头仰回枕上,等了一会不见动静,又诧异地低头看她。
闻亭丽被陆世澄这举动逗笑了,的确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不光是病人,而且病得很重,出于谨慎,帮他察看伤口再正常不过。
只是,面对面解他的衣扣实在有些难为情,于是重新替陆世澄盖好被子,把脸转向另一边,摸索着帮他解开第一粒扣子,再往下,又解开一粒扣子。
解到第四粒时,忽觉得陆世澄太过安静,她悄悄转过头,就看见陆世澄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他的样子十分镇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好,纱布没有渗血和渗液。
检查完胸肋,又轻轻帮他翻身检查后背的两处伤,最后没忘记察看他头上的纱布。
确定几处伤都没有问题,闻亭丽轻手轻脚地让陆世澄躺平,重新替他扣上衣裳。
说来奇怪,明明是同一批扣子,系衣扣时却比解衣扣时快多了,做完这一切,闻亭丽急三火四打开罐子,将一根消过毒的温度计取出来,示意陆世澄含在嘴里。
陆世澄摇摇头。
闻亭丽有些急:“路易斯大夫交代过要再量一次体温的。”
陆世澄依旧固执地摇摇头,这太孩子气了,只有稚童才会把体温计含在嘴里。
“你不能这样任性。”
闻亭丽同他讲道理,“路易斯大夫说了,再发烧会很麻烦的,好歹量一量,若是没发烧,我们也放心些。”
陆世澄想了想,张嘴含住那根体温计。
闻亭丽这才满意,托腮耐心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