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开着车的杨小武忽然将脑袋凑过来贴近他的脖颈,鼻子头像小狗那样的动了动,很明显在嗅他身上的体味儿。
“滚远点!老子洗了澡的,不臭!”裴振亨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当即一把推开他的脑袋,笑骂道,“赶紧坐好了!眼睛看前方,好好开你的车!”
杨小武哈哈大笑着抽回了身体,说:“放心放心!这大路朝天,路宽得很!而且两边都是干水田,咱们就算是翻了车也不过是玩了回蹦床,新鲜又刺激。”
裴振亨侧目看去。
杨小武就像个活宝似的,车里正小声开着音乐,他就一边开车,一边身体跟着音乐节奏在扭动,一刻都安静不下来。
他一笑摇头,收回目光看向前方不断延伸的道路。
路两边的稻田并非都是干的,有的冬水田里那水澄澈如明镜,水底下的淤泥、水草、螺丝都看得一清二楚,还倒映着上面云层里欲抱琵琶半遮面的红彤彤的日头。
杨小武那边又说:“我不过就是再确认下。之前抱你时,我就仿佛觉得你身上有股很好闻的茉莉花香味儿。那敢情好,振哥,你这就把新衣服换上吧。”
说着话,他腾出一只手努力伸到后排座位盲捞了几把,最后捞起一个小型旅行包扔给裴振亨,道:“全是新的,吊牌都还没扯呢,放心穿!”
完了后,他目光嫌弃的在裴振亨身上一扫,撇撇嘴道:“虽说好歹也是一身西装,可你这身衣服既不合身,还老土得很,款式早就过时啦。”
又被嫌弃与时代脱节了。
还好之前已经遭遇过一回,这次裴振亨内心毫无波澜。
他拉开旅行包拉链,伸手在里面扒拉了几下。
一件黑色皮夹克、一条做旧的牛仔裤、一件烟灰色的低圆领毛衣以及一件深色花格子衬衫……上下身都想到了,包装都没拆。甚至还有一双复古色的低帮男靴,靴子里揉着一双装在塑料包装袋里的棉袜。
置办得十分齐全,欣赏品味也很符合裴振亨的口味儿。
他于是抬眼,冲杨小武眨了眨眼,戏谑道:“真是个贴心的媳妇儿。”
杨小武的脸瞬间就红了,恨恨瞪他一眼,脚下不自觉猛的一踩。
轰!
牧马人发狂一般往前冲。
车子正在一条坑坑洼洼的机耕道上行驶,突然的加速令车身抖得厉害,还左摇右倒。
裴振亨吓了一跳,心道,是不是刚刚那话引起了杨小武不好的回忆?
于是忙抓着车门把手笑道:“我开玩笑的,别往心里去啊!”
杨小武其实只是羞恼,他也被吓着了,脚慌忙从油门踏板上拿开。
“振哥,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是那种开不起玩笑的人似的。”
杨小武十分不乐意裴振亨待自己那态度,总觉得朋友间开个玩笑还道歉就生分了,便转移话题道:“你赶紧换上啊。人家都说不能穿着监狱里面的衣服回家去。你这身衣服都放那么长时间了,不知道上面多少病菌,快点换下来啊。”
车子已经重新平稳下来,杨小武还放慢了速度,所以颠簸得也没之前那么厉害了。
裴振亨看他真没啥,这小插曲也就算过去了。
正好觉得身上的衣服小了,而且光头穿西装实在不搭。
他也不客气,随性道了声:“谢了!”
就解开安全带,直接坐在副驾驶位上将上半身脱了个精光,便露出了结实的胸肌和腰腹。
杨小武没再吱声,不过把音乐声开得更大,身子扭动得越加狂野。
裴振亨将衣服上的吊牌都扯掉,先套上花格子衬衫,扣子一一扣好,跟着是毛衣,最后再穿上皮夹克,整体十分合身。
他往倒视镜里看了看,休闲装配上他头发尚未长出来的光头儿,总算看上去顺眼了,很满意。
桐乡监狱里一年四季都是洗冷水澡,刚开始不习惯,冻得打摆子,还常常感冒。到了后来,冷水下淋浴一个小时能够不动如山,洗完澡后身子热情似火,终于盖一床被子也不觉得冷了。这么多年,再也没有生过感冒发烧之类的毛病。
所以,虽然此刻身上只穿了三件衣服,他一点儿不觉得冷。再看杨小武,同样穿得很少。
逆境磨炼人的意志,也在重塑你的身体机能。虽说没变成钢筋铁骨,至少到了五六十岁,这副身体不需要用汤药将养,省下一大笔开支不必贡献给医院,拿着钱去尽情享受生活不是好得多?
裴振亨又将裤兜里面的打火机、钱和手机等物都掏出来放在挡风玻璃处,然后他便要拉开西裤拉链准备脱裤子,陡的想起一事,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