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的规矩十分森严,若不是宋大娘实在是起不了身,且一直常居于此不存在细作的可能,不然就算想找人替代她也是不行的。
与军营那边的人商量好之后,阿媛启程的那一日,虎子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失声痛哭。
“你起来……”阿媛有些无奈,“我这又不是去送死,你做这幅样子真是……”
“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虎子抬头,连“呸”三声。
七杏在一边抹泪,如若她不是个瞎子,这替代母亲的人选该是她的。阿媛与她们无亲无故,原本就是命苦之人,亲人没有寻到,倒是要代替母亲去做苦工了。
“虎子,你听我说……洗衣做饭这些活计我原本就是会的,对我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你别这样。”阿媛道。
“阿媛姐,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们一家子太自私了……”虎子嗷嗷大哭,并未被阿媛安慰下来。
“是啊,是我们家对不起你啊丫头!”七奶奶在一边说道,她站起身来,蹒跚两步走上前,握着阿媛的手,“你是个好孩子,咱们七家永远欠你的,日后你让虎子上刀山下火海,我保证这小子不会有半句囫囵话!”
“奶奶,我和虎子既是半道上认的姐弟,那大娘也就算我半个亲人了。做这件事纯粹是我心甘情愿,你们都不要有负担,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阿媛轻松一笑,扶起地上的虎子,“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以后就要当起家来了,可别再这样动不动就哭了。”
“我舍不得你……”虎子抹了一把泪,眼眶通红。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阿媛的时候的场景,她穿着一件单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那么多的难民,如此昏暗破烂的佛堂里,他却不费吹灰之力就注意到了她,兴许是他们有着同样倔强的眼神,在命运面前以决不投降的姿态。
“眼泪擦了。”阿媛从怀里掏出一块儿手绢递给他。
七杏抱着一个包袱上前,塞进了阿媛的怀里:“阿媛,这里面是一件我以前做给自己的衣裳,一次都没穿过,送给你。”
“我看了,是新的。”虎子在一边补充道,生怕阿媛嫌弃。
“好,谢谢七杏姐。”阿媛笑着接过。
“是我们该谢谢你才对。”七杏握着阿媛的手微微颤抖,她不善言辞,但心里却永远记着这个挺身而出的姑娘。
说来,代替宋大娘是阿媛的一时冲动,但此刻却隐隐生出了一种自豪感,让她为自己那一时的冲动而骄傲。与七家人话别后,阿媛挎着包袱,踏出七家的门槛,在虎子的陪伴下是朝着城西大营走去。
“姐,你放心,我会在外面帮你继续找你的亲人,咱们找到为止。”大营门口,虎子的眼神极为坚毅,挫折太多,他似乎一夜之间就成长了不少。
“好,咱们分头行动。”阿媛一笑,调和凝重的气氛。
虎子重重地点头,阿媛被门口的士兵带了进去。
“姐……”虎子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两步,自然是又被拦在了军营外。
阿媛目不斜视,埋头跟着前面带路的人往伙房走去。
“邹婶,人来了!”
被唤做邹婶的人正在用大铲子炒菜,抬头看了阿媛一眼,道:“怎么带了她来?她这么瘦弱?拿得起铲子么!”
带路的人士兵还未开口,从他后面就跑出了一个身影,她甩开了自己的包袱,立刻上前接过了邹婶的铲子:“我来,婶子你歇着罢!”
邹婶第一次见这么麻利的小姑娘,当即还有些被吓到。再定睛一看,这一姑娘虽然生得瘦肉,但抡起铲子来虎虎生风,一看就是在家里常做这些的人。
“哟,倒是我小看认了。”邹婶是个豪爽人,立刻自己把话给圆了回来。
“她就负责以前宋大娘的活计,要是还有其他的你就自己看着安排罢。”带阿媛来的士兵交代了一番,转头就走了。
邹婶按了按自己酸疼的膀子,见着阿媛如此卖力的样子,暗自点了点头,心道,这此可算不是菜鸡一只了。
阿媛大概是看人眼色惯了,所以养成了多动手少动嘴的好习惯。虽然每天累了一些,但因为手脚麻柳又不多话,大家总算不会排挤她这个新来的了,只是偶尔想自己偷懒把事情交给她去做,更过分的倒是没有了。
“阿媛啊,听说你不是咱们这儿的人?”做完活,一堆妇人在一起闲磕牙。
“嗯,我是从北边来的,到这里来寻亲。”阿媛坐在一颗大白菜上,一边摘菜一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