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说法?”
“他们会告诉你,梁太傅如何贪狠,做过多少伤天坏理之事,那个小妾有多受宠爱,对待下人多么狠毒,非打即骂。这样的人死有余辜,宋星裁的手段是出格一点,但是不能因为这一点小事就如何如何。”
“嘿,田壮士学得倒像。”
“世人往往如此,觉得你好,杀人即是义举,觉得你坏,给穷人施粥也是心怀鬼胎。”
“城里粮食紧缺,已经有几天不施粥了。”徐础道。
“吴王所作所为都很正常,用不着解释。”
“我还是想对田壮士解释一个人。”徐础说起自己如何遇到吴人,如何结识众将,宋星裁的出身与事迹,只要他知道的,全说出来。
这可不是一两句的事,田匠听了一会,干脆走来坐下。
“说完了?”
“嗯,这就是田壮士一箭射杀的宋将军。”
“吴王的用意是什么?”
“只想让田壮士知道你杀死的是什么人。”
田匠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吴王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略有耳闻,知道田壮士是名孝子。”
“我年轻的时候可不是孝子,对我来说,名声排第一,兄弟排第二,父母顶多算是第三。我也往家里拿东西,不为尽孝,只为让左邻右舍看到,我田匠虽然顽劣,但混出了名堂,比他们过得更好。”
田匠年轻时的事迹太多,他无意全说出来,稍一琢磨,选出一件来,“我十八岁那年,就为打赌,曾经夜出东都北门,在天亮之前杀死五名夜行者,比我的对手多杀一人。我不认识被杀者,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无辜,更不知道家里是否有人在苦苦等待他们。”
田匠眼里闪过一道凶光,那是他一直努力压制却没有完全去除的过去。
“这才是真正的我,回到当年,即便知道夜行者是无辜之人,我也不会手软,因为我要赢得打赌,赢得名声。一诺千金,这就是我的名声,不管诺言是怎么许下的,哪怕是酒后失言,哪怕是一时口误,只要出我的口,就必须实现。”
“田壮士现在也是如此。”
田匠摇摇头,“我早就看透啦,我依然遵守诺言,但是许诺的时候加倍小心,再不敢轻许一字。”
徐础曾经帮过田匠,从未得到过任何承诺。
“田壮士还像从前一样看重名声吗?”
田匠看吴王一眼,“我说那些是要告诉你,我不在乎宋星裁是什么人,他杀死我的恩人,我就要杀他报仇,仅此而已。我不是在跟你谈论名声。”
“不妨谈谈。”徐础亲自斟酒,“关中老酒,城里如今只有这个。”
田匠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说了声“还行”,面不改色。
徐础拼不起,只敢小饮一口。
“吴王曾学过‘名实’?”
“略有涉足。”
“怪不得。你想谈,咱们就谈一谈,吴王觉得名声重要吗?”
“当然重要。”
“比实更重要?”
“这就难说了,名与实孰重孰轻、孰先孰后……这是一整门学问。”
“对我来说很简单。”
“愿闻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