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哭丧着脸,“璟世子快别提了,皇嗣妃被宫里的人押走了!”
“什么?!”郦璟大惊失色,“这是何时之事。”
“人才走不到一刻钟!”
郦璟脑中嗡嗡,不知该说什么。茫然间他视线向前,只见敬元怒气冲冲的朝这儿走过来,手上还拿着条鞭子,边走边喊道:“郦敬宣你出来!给我滚出来!”
敬元自小温文有礼,长这么大连粗口郦璟都没听他说过一句,此刻竟会这样气势汹汹,顿时一惊。
郦璟连忙上前拉住他,“敬元,你怎么了,你找敬宣做什么?”
敬元怒不可遏,斯文的小脸被怒火燎的通红,“你不要拦着我!我要找敬宣问话,这些年来我母妃待刘妃如何,为何刘妃要害我母妃!敬宣,你给我出来!”
郦璟扯住他的胳膊,“你这是何意?皇嗣妃之事与刘妃何干?”
敬元用力挣扎,怒道:“昨夜宫里宣召刘妃之时,我母妃就在一旁。倘若我母妃有事,当时就该连她一道带走了。可昨夜宫里只拿了刘妃!”
郦璟明白敬元的意思。
简言之,至少到昨夜,在女皇心中张皇嗣妃并未犯有过错,或者,并不知道。
敬元愤怒的眼睛都红了,“只隔了短短三个多时辰,皇祖母如何改了主意?难道不是刘妃为求脱身,在宫中攀污我母妃的缘故么?”
遂又提高嗓门大喊,“敬宣!郦敬宣你给我出来!”
郦璟手口无措。他心里也觉得敬元说的有理,难道真是刘妃害的皇嗣妃么?
这时,敬宣的乳母从前方院落中出来,期期艾艾的行了个礼,“昨夜…之后,大娘哭喊着要找阿娘,一直闹腾到天亮。六郎实在没法子,一清早就带着大娘去逛后山园林了。”
她口中的‘大娘’就是珠珠,因为是郦瑜唯一的女儿,是以府中皆唤她为‘大娘’。
听到珠珠哭闹了一夜,敬元的怒气一缓。
郦璟连忙道:“敬元你先定一定神,我相信刘妃娘娘不会攀诬皇嗣妃的。这些年来她俩情同姊妹,一个出了事,还盼着另一个代为照料儿女呢,怎会多拉一个下水?!”
敬元神情茫然,“那,那皇祖母为何押走我母妃?”
郦璟极力劝说道:“定有别的缘故。陛下手耳通天,有的是本事。”
敬元本性仁善,原也不愿疑心幼弟的生母。他颓然道,“我也盼着不是刘妃的缘故。”
郦璟:“对,先别怀疑自家人……”
正说着,一个管事打扮的中年妇人疾奔而来,嘴里呼喊着,“殿下快去瞧瞧吧,五郎抢了六郎的白马,说是要去宫里找陛下!”
郦璟与敬元一齐大惊,拔腿向前奔去。
奔过一座湖上石桥,郦璟与敬元看见不远处敬道骑在一匹白马上,敬宣与七八名马奴追在后头,不住焦急的呼喊着‘快下来’,‘千万莫疾驰’,‘这马性子烈’之类的言语。
其实不用听这些,光看敬道在白马背上摇摇欲坠的颠晃着,郦璟就已经心惊肉跳了。
敬元眼见胞弟情势凶险,抱着衣袍拼命的往前奔,郦璟急急跟上。
敬道似乎恼怒白马不肯听命自己,又见马奴们快要追上来了,于是用力抽了一鞭。那白马自生下来就饱受爱护,何曾受过鞭打,吃痛之下前蹄高高扬起,发出尖锐的嘶叫。
郦璟屏住呼吸,眼前的情景仿佛放慢了速度——
敬道的身子被高高甩起,好像幼时玩过的小沙包,在空中翻了半圈,划过一道歪斜的弧形,重重摔在汉白玉铺就的石径上,头脸向下,脑颅崩裂。
“啊啊啊——!”敬元发出难以形容的惨烈呼喊。
在众人的呼叫声中夹杂着一道尖细的女童呼喊。
大家惊恐的抬头望去,乳母瘫软的坐倒在敬道尸体几步之外,身旁站着一个恐惧至茫然无措的小小女童。
“二兄……”
女童呆呆的看向地上的尸身,那是时常陪她玩耍的手足,那张她熟悉的面孔已经摔裂扭曲,白色的脑浆,酱红浓稠的血,混杂印染在苍白的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