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朝当今的皇帝是开国以来最懒的皇帝,没有之一。
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就是女皇的形象。
勤政爱民,于她而言就是浮云,先帝留下的小晚朝,她刚登基就废了,早朝也被她推迟了一刻钟,理由诚实明了,就一点,起不来。
这些年来,若不是有左相宁霁扶持她,恐怕这朝堂早乱成了一锅粥。
大殿外的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宁霁领着诸位大臣,总算等来了姗姗来迟的女皇。
白晞未着朝服,只一身朱红的大袖衫。她也未施粉黛,素面朝天,清丽有余,威严不足。
众臣对女皇这幅样子早已见怪不怪了,刚开始言官还会说上几句,但女皇每次都打哈哈过去了,也都懒得较真了。
白晞走上御座,俯首瞧了眼身后跪倒一片的大臣,轻飘飘地道:“平身吧,有事快些给朕说。”下朝了朕还要补觉呢。
梁太傅道:“陛下,再过半年您就二十一了,这立正君的事,不能再拖了。”
白晞轻笑一声:“那就听老师的吧,早解决也早安生。”
这群王公贵族可是变着法子想让她开情窦,送话本,送美男,甚至连避火图都送过,也是难为他们了。
她三天两头就能巧遇上某个美貌少年,各式风格,各种花样,三月三某个前世有缘的男人前来报恩,乞巧节巧遇月老说她和某个公子有缘,微服出巡就能遇上个被迫男扮女装还刚好对她一见倾心的美男子……
戏真多,她的臣子们真都是国家栋梁之才。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奇怪,为什么这些人出现过一次后,就再不会出现在她面前,毕竟,按照正常戏码,不应该制造机会多和她相处吗?
嗯,万幸的是这些诡异的男人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刚开始是一周一个,后来是一月一个,现在她大半年才会碰到一个,估计是她的臣子们放弃耍宝了吧,不然她不得烦死。
“陛下?”
一声呼唤拉回她的思绪,身边的和福安已经把礼部备好的名单送到了她面前。
她随意翻看了一下,点了个名字:“就顾相家的顾澄朗吧。”
这时,她放下手中的折子,望见一双幽深的瞳孔,里面盛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情绪有惊涛拍岸之势,让她莫名有些心悸。
白晞也没在意多少,她愣了一瞬,继续道:“婚礼便同朕的寿宴一块办吧。”
两件麻烦事一块解决,如此,甚好。
顾相瞥了宁霁一眼,素来同远山蒙雨,江南烟雨一般清淡邈远的男子此时微微垂着头,快要压不住自己狰狞的神色。
平日里一派脉脉君子风度不是装的挺好的吗?这会儿瞅见陛下耍了招制衡之术,分了些权,便受不住了吗?
他心里为政敌的不爽幸灾乐祸得欢,面上却不显,顶着一张老好人的脸上前叩谢:“老臣替小儿谢主隆恩。”
接下来,白晞顺手赐了些珍宝,便带着抱了满怀奏折的和福安,召了宁霁,摆驾御书房。
宁霁错开半步跟在白晞身后,他望着少女柔美的侧颜,满腹苦水不知何处倾倒,胸口处蛰伏的野兽,被他狠狠压下。
他想质问她,为什么要封别人坐正君,但是他没有这个权力。
即使早就知道,她以后一定会有别的男人,可是一想到她躺在别人怀里笑颜如花,就是割骨扒皮的难受。
白晞转过脸来,瞧见男子惨白的脸,问:“宁卿的病可是还未好?”
“已大好了。”宁霁开口,才发现嗓音沙哑。
白晞“噗嗤”一笑,眉眼弯弯:“小可怜哟!回去歇息吧……病养好了再来。”
宁霁张口,似要辩解,白晞挑眉:“这可是朕的旨意。”
“是……臣,告退……”未用过早膳的胃袋沉重,宁霁压着嘴里的黄莲苦味,应了旨意。
真心认定一件事的时候,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会朝自己预设的角度思考,曲解和误会,这只是开始。
宁霁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神色凝重,在一边的书童心里,估计丞相又在筹划些什么,毕竟相爷这人,一皱眉便是十个八个心思。
但实际上,宁霁只是在发呆,他的脑海里是全是女子赤红的大袖衫。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疏远他了?是不是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