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寝殿内只有黑白两色,像是最清醒的颜色,提醒他不要过分沉溺于过往。
可他仍旧沉溺,他愿意同将死之人一般抓住属于他的那一抹光,不惧被黑暗侵蚀。
迟夙来到浴池,脱衣入水。
墨发缓缓变白,遮住凸起的蝴蝶骨,腰身骨肉匀亭,肤色如暖玉,更显高挑修长。
比之当年,他仍旧瘦了许多。
晚晚离开后,相思烬发作,但他是苍元玉,天地不灭,他亦不消。
除非他打算自我了断。
但她要他等她。
他等了,等了百年,并没有等到她。
他躺在冰冷的池水中,银色的眼睫轻闭,兔耳的绒毛浸满了水。
他用手指抚摸着自已的肋骨,一根根向下,直到摸到一节空虚。
他已经用这根骨头造出了她。
所以这里空出了一块。
他使劲用手指按压那一处未愈合的伤口,挤出鲜血,鲜血在泉水中开出曼陀罗一般的艳丽花朵,漂浮于他周身。
他闭上眼睛,弯起唇角,笑意颤抖,薄红的唇中有痛苦吐出——
“姐姐……”
“我的血肉与骨皆是你,你怎么可以不要我。”
他越来越习惯压抑他的偏激和执拗,压抑到他真的以为自已无情无欲。
在等待她出现的时光里,生活无趣到他只能依靠痛苦和自残来取乐,并提醒自已还活着。
在没遇到她以前,他觉得他可能会死在自已的剑下以得到最后的救赎。
可她来了,带给他如镜花水月般的希望后再次离开,并欺骗了他。
他想她无数个夜晚,想要拥抱她,亲吻她,感受她,可是她从未出现过。
她就是个骗子,她骗了他。
他是腐草,他是罪恶,他是堕落,他就是烂死在地狱,也要她陪着。
*
晚晚看见了迟夙。
她好像回到了在南境的时候。
她看见他穿着便服坐在窗前,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手中正翻着一册玉简。
他慵懒地用手肘支着椅臂,手背撑着脸颊,低垂了眼眸看玉简。
气息清冷,似不近红尘。衣衫上光晕点点,浮光跃金。
“迟夙。”
她轻声唤他。
她看见他抬起头看她,睫毛扑闪,接着从椅子上站起,缓缓向她走近。
他俯身将她笼罩于自已怀中,轻雪迷蒙的气息传来,他的手指顺着她跳动的血管,温柔地移动。
他的呼吸欲落,扑在她唇上。
他神情迷离,偏着头在她耳边低声,声音如月笼烟。
“晚晚——”
她被他虚虚的气音勾的背脊紧绷,看见他的红唇在她眼前开合。
猛然睁开眼,就着室内昏暗的光线,看见了梦中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