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老三媳妇回到家里,一屁股蹲在自己门槛上,之后就开始骂了:“你们一个个没良心的,没本事,平时说是学习怎么怎么好,到了关键时候就撒汤!你们说你们,给我丢人现眼,白养你们这么大,你们怎么就不知道给我争气?”
聂老三媳妇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骂,越想越心酸。
她想起来今天在井台前,那些老太太当时听到自己生金可能考上时的那眼神,那巴结,那羡慕,她心里真叫一个飘。
如果生金真考上了,那群老太太该是多羡慕多眼红啊!
到时候全村人都会说起来聂家的生金如何如何,都会跑过来看热闹,她就算不吃饭也要给全村人买糖,让全村人都知道聂家的日子过好了,聂家的孩子考上大学出息了!
但是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生金竟然没考上,生金竟然根本没考上,白欢喜一场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不怕穷,就怕自己喝汤别人吃肉,不怕考不上,就怕别人金榜题名自己名落孙山,这个时候的聂老三媳妇,真是恨不得把老顾家给拉下水,和她一起难受。
可是不能,她拉不下来。
她难受得心口疼,骂了一通后,就开始喃喃自语:“你们怎么就考不上呢,你们怎么就不能争气呢,你们就这么不争气啊,白高兴了,白高兴了……”
旁边的生金也很无奈。
他觉得自己考得还可以,也不知道怎么就没考上,也许是自己心气高报考得大学比分数高了不匹配?也许是自己错估了分数?
生金不知道,他也无从知道。
他只知道命运已经给了他宣判,他没考上,从此后他就只能在养殖场工作了。
不过,他想想,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养殖场至少是铁饭碗。
他叹了口气,上前安慰自己娘:“娘,养殖场也不错,今天我们还发了一些前几天剩下的鸡蛋,都是磕坏了的,但是我瞧着除了磕坏了点皮,也没其它毛病,内部员工便宜,不要粮票,五毛钱三十个呢。”
现在东西贵了,外面的鸡蛋要粮票不说,七毛钱一斤,不便宜。但是他内部员工买的这些鸡蛋,五毛钱三十个,三十个能有三斤多,算下来一斤才一毛多,便宜多了,这简直是白送。
生金觉得沾大便宜了,养殖场工作也挺好的。
然而聂老三媳妇却根本不知足。
如果是以前,她想到自己儿子在养殖场工作,她得高兴坏了,毕竟比当农民强太多了,但是现在,她怎么都不舒坦。
不就几个鸡蛋吗?她家的鸡也会下鸡蛋,有什么了不起?发不了财,也当不了官,一辈子喂鸡喂猪的,有什么出息?
所以她瞥了自己儿子一眼,刻薄地说:“几个鸡蛋,瞧你这出息,你这辈子也就是养鸡的命,和人家福宝顾胜天没得比!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个孩子!”
生金听到这句话,沉默了,原来勉强挤出来的笑也顿时不见了。
他已经够努力了,没有考上,他也没办法,但是为什么他娘总是拿自己和福宝顾胜天比?这么多没考上的,凭什么总是说他?
他不明白为什么。
他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先出去了。
聂老三媳妇看生金出去了,又把一通怒气撒到了生银身上:“你啊你,小时候不是比福宝学习好吗?怎么现在差这么多?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你这孩子怎么就命里带衰?”
说到带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生银大骂:“你这就是一扫把星啊!你说自打生了你,就没一件好事,好好的福宝,还被折腾着赶出去了,如果不是生了你,我至于不要福宝吗?”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倒霉的,高考的考场上你拉肚子?你怎么就这么会挑时候?晚几天早几天都不行,非这时候拉肚子!”
生银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地坐在炕头上。
她努力了,拼搏了,哪怕很笨很笨,也拼尽全力准备高考了。
本以为占尽先机,好歹能考上个大专,可谁知道,竟然因为拉肚子这种说出去都丢人的理由就这么名落孙山了。
到底是自己太笨,还是这个世界就在和自己作对?为什么命运要这么捉弄自己?
生银痛苦地闭上眼睛,呆呆地傻想。
一个她不愿意承认,但是却又隐隐浮现在脑子中的想法一直徘徊在心里,让她的心好像被剪子绞着,被锄头凿着。
福宝是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