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兴仁思索了一会,还是不懂。
刘龙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家伙跟当年的金祺相比差远了。
你们大尹家,回去之后大可把这事说成大明专门给朝鲜的恩典啊,这可不就是你出使的成果?
然后借用这个事,是不是能拉拢士林派?王世子毕竟是正统,士林派应该天然站这边的。凭签证来大明,不只是可以游学求学,还能行商做工啊,你们家是不是也可以借此拉拢一些勋臣、商人?
刘龙暗自摇头,心想这事只怕还得让朝鲜宣交使委婉地向尹任点一下。
他们去年都闹过一次“内禅”风波了,李怿的身体也越来越差。朝鲜若有大乱,只怕就是这几年了。
尹兴仁想不明白,然后又问起另外一件事。
借这诸国使者都在京城的机会,也是有一些纷争要大明圣裁的。
比如交趾南与占城的纷争,朝鲜与建州的纷争……
“陛下已经训诫过建州使臣了。”刘龙摊手道,“本官实话实说,若建州仍不听大明训诫侵扰朝鲜,大明当真出兵辽东,伱们朝鲜君臣心里不会忌惮吗?终究还是自行与建州解决好矛盾为上。”
尹兴仁愁苦不已。
这位礼交部尚书大人倒是实话实说,昔年成化犁庭,朝鲜就担惊受怕,极为忌惮大明顺道将朝鲜也犁了。那时,大明是派了使臣责任朝鲜国主为何要授予建州左卫都督同知董山中宪大夫和中枢秘史官职的。想干嘛?
后来是连连请罪,还派了将卒背刺建州卫、协助大明犁了建州女真,这才逃过一劫。
而现在朝鲜内部大小尹相争,李怿担心自身安危不敢放松兵权,这才让朝鲜面对建州女真的袭扰左右为难。
锅甩给秉政的尹任,又不予他兵权免得试探式的内禅变成了真的内禅,尹任纠结不已,只盼大明对建州有威慑力。
可大明的态度竟是这样。
若大明不管,那局面仍旧会越来越坏。若大明出兵,朝鲜又害怕。最好的结果就是大明口头管管就管用,然而如今大明借着明里就不想坏了“插手朝鲜王储之争”的名头,对大尹的请求极为克制。
“错非建州当真是屡教不改,贵国国主再三恳请,大明不可稍有纷扰便降以雷霆之威。”刘龙说道,“贵使还需回国向国主言明。”
尹兴仁没办法。
李怿现在如果再三恳请大明为朝鲜做什么,那么大小尹都得担惊受怕,唯恐李怿借大明之手除掉这些权臣了。
朝鲜难念的经就在于此,而大明的礼交部尚书则挂着怪异的笑容又说道:“陛下欣闻李怿从王世子之请,为庶长子昭雪,颇为赞赏。陛下亲笔去了书信,命宣交使转呈贵主,说宗室亲睦总是好事。王世子仁孝之名上达天听,陛下甚是欣慰。”
尹兴仁脸色一变,这会不会被李怿理解为尹任为王世子造势?
李怿现在老了,越发多疑,越发惊惧啊!
可尹兴仁有苦说不出,难道他这个世子派领袖的长子,不该为此事感到高兴?
在那大明天子赐宴诸国使臣的宴席上,朱厚熜高居宝座之上,朗声说道:“你们不远万里,来为朕贺,朕很高兴。诸国虽自成体统,然既受朕册封,便都是朕的臣民。”
在一片恭顺声中,朱厚熜话锋一转:“你们在京城呆了一些时日了,也知道朕推行新法、改革诸制,皆为了百姓福祉。诸藩奉大明为宗主,朕心目中,诸藩子民也都如朕的子民一般,无非嫡庶之分。朕盼你们回去之后,也能劝谏你们的主上爱民如子,让百姓安居乐业。在朕这里,民心所向的,才可称受命为主。若一味压榨百姓、争乱不休、民不聊生的,那可就失了朕册封为主、自成一统治理一方的本意!”
不论在哪里,这都是大义上绝对正确的话。
这些使臣们现在先恭顺地表态,但心里泛起了波澜。
大明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将来要根据百姓是否安居乐业来决定是否继续册封?
实际正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