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程筝让傅程懿带着傅砚洲回去休息了。
傅砚洲不肯回,程筝软硬兼施,让傅程懿把他拖走了。
程筝总觉得,儿子这段时间越来越压抑。
知子莫若母,她明白,除了她的病,阿训一定有别的心事。
病房里只剩下母子两人,安安静静的。
程筝胃口不好,医生说吃点蒸苹果挺好的,程筝没有抵触,晚上便吃了一小碗。
病房里弥漫着果香,傅程训接过空碗放在一旁。
程筝看着又沉稳了,却也更加沉闷的儿子,忍不住伸手抚摸上他硬朗的脸庞。
“儿子,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啊?跟妈说说?”
病房里亮着暖黄的灯光,程筝的笑那么柔和,身上焕发着母性的光辉。
傅程训的目光探到她瘦得只剩骨头的手腕,一抹伤色垂在眉眼间,酷似程筝的那双杏眼浮动着晶莹的光泽。
他的脸蹭了蹭程筝的掌心。
程筝心一软,她儿子很少这样,跟她撒娇呢。
他三岁那年,傅砚洲带着他追到黎雅达。
程筝在未来的几十年里,是怎么都不会想到,那个时候黏人活泼的阿训,会永远消失的。
如果,她能够预见到,知道三岁到六岁那几年会给阿训带来颠覆性格的伤害,她绝对不会跟他说那么多遍——
【我不是你妈妈。】
【不要叫我妈妈。】
【我是阿姨。】
想着想着,一股悲戚涌上心头。
她自己也知道,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没想到人生原来这么短啊,不知不觉的,儿子女儿长大了,她和傅砚洲也老了。
如今,也在步入生离死别了。
她忍着泪,轻柔地抚着阿训的发丝。
“儿子,你都这么大了。你知道吗,你小时候那些好玩的事儿,妈还记着呢……”
程筝笑出声。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阿训三岁时,还要找她要奶吃,被傅砚洲拎起来打屁股了。
傅程训乖顺地坐近,手肘支在床沿上,含着淡笑看着她。
“儿子,你小时候可胖乎了,还穿着纸尿裤,妈觉得那是你最可爱的样子……”
程筝含着和煦的嗓音说着那些前尘琐事,傅程训饶有兴致地倾听。
“哎,没想到,那个时候我们母子缘分还浅,没相聚几天就分开了。”
“妈回国后,再见到你时,你都六岁了,眼看着已经是大孩子了,跟三岁时,完全不一样了。”
程筝说着说着,眼角有些湿润。
她握住儿子的手,忧伤地说:
“儿子,虽然已经过去二十几年了,但妈还是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