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筝被带回别墅后,傅砚洲把她送回房间里休息,自己衣服都没脱就开始处理别墅内的人。楼下,无论是佣人还是保镖,都被辞退、遣送回亚澜湾。陈妈求傅砚洲:“傅先生,我真的放心不下少夫人,让我留下吧。市长先生临走前叮嘱过我,要好好照顾少夫人。少夫人生产后我再回亚澜湾好吗?求求您了。”外面的阵仗很大,程筝哪有心思休息。她走出去。楼下众人抬头,女主人正站在楼梯上面,一手扶腰一手捂着肚子。傅砚洲急了:“快回去休息。”程筝冷冷地说:“傅砚洲,这里最应该换掉的人是你,你冲别人发什么脾气?”“筝筝……”“你总是这样,你没有错,都是别人的错。”“我……”“就像对我一样。你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吗?你说,一两个人不喜欢我是别人的错,但全班都不喜欢我,我有考虑过自己的问题吗?”傅砚洲的心被猛地撕裂。这是他之前口不择言,伤害她的话。原来……她都记着呢。他的心开始滴血,挪动脚步朝楼梯走去。“筝筝,那些话……”他想要解释,却那么无力。这些话毫无歧义。他当时就是嫉妒白越、就是生气她的心不在他身上,故意说出那些话,他痛苦,便让她跟他一样难受。他无可辩解。他恨自己,明明疼都疼不够的人,为什么偏要狠心伤害,让他们两个最终走到这个地步?程筝清冷的声音继续:“傅砚洲,你说的对,我是有问题。你知道我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程筝的尾音颤抖,带着哽咽。傅砚洲抬步上楼梯,一边走一边轻声说:“你没有错,筝筝,我跟你道歉,我对不起你……”程筝擦干眼角的泪水,下面的男人离她越来越近。她的目光由悲变冷,启口道:“傅砚洲,我不用你跟我道歉。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孑然一身,你说一万遍对不起,有什么用啊?”“不,筝筝,你还有我和孩子!你不要这样说好不好?我的心……也是肉做的,我也会疼……”男人的声音也越发千疮百孔。“好,我不说了。”程筝语调轻挑,故作轻松。她平静且认真地问:“你告诉我,虞釉白,是谁?你跟他是什么关系?”程筝想——只要,只要他能承认,是虞釉白、虞湘湘和许丽茹逼死她爸,把证据交给她,她愿意相信不是他动的手脚,她不恨他了。将害死她爸的人绳之以法,她会离得远远的,去Z国,永远都不要回来。以后尘归尘、土归土,二十七岁以前的程筝和傅砚洲,以及他们的婚姻,就深深埋葬在悲哀的岁月里吧。可傅砚洲听了她的问题,面色变得幽沉。他无法回答她。关于虞釉白的秘密,会让他母亲万劫不复。“筝筝,你为什么非要问这个人呢?他跟我们没有关系。”“他是虞湘湘的父亲。”“是又怎么样?筝筝,你讨厌湘湘,我不会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至于别人,你不要再问了。”程筝握紧楼梯扶手,闭上眼。失望至极。再睁眼,她拨开衣领,露出锁骨上那个陈年的伤疤。“傅砚洲,你知道这是虞湘湘和雷奕泽他们弄的,可你知道为什么吗?”那块伤疤刺痛傅砚洲的双眼,他压抑得要喘不过气了。“他们知道我当时暗恋你,他们说,我妈跟人跑了,我能是个好东西,我是婊子,我不配喜欢你……”“筝筝……”傅砚洲的心一阵炙热,一阵冰寒,冰火两重天。她……她暗恋他?他被程筝的话弄得浑身酸软,有什么猛烈的东西要冲破血液般激荡!“虞湘湘让人扒了我的衣服,雷奕泽把没抽完的烟头按在我身上,他还对着我的伤口撒尿……”“筝筝……”“我当时都不想活了,我求他们,我说我错了,我不喜欢傅砚洲,我不配喜欢他。”程筝艰难地说完,早已泪流满面。那是她十年的噩梦!而下面的男人,同样目光呆滞,眼眶通红。“筝筝,我不知道他们……”“傅砚洲,你知道吗?一个女人嫁给一个男人……固然有一万个不愿意的理由,但愿意,只需要一点——”程筝咽下自己的眼泪:“那就是,她爱他。”傅砚洲顿时犹如五雷轰顶,惊得地倒退了好几阶楼梯,差点跌倒下去。“傅先生!”“傅总!”傅砚洲稳住自己的身体,心疼得让他忍不住弓起身。他当初用卑鄙的手段娶了她,还自视甚高,丝毫没有愧意。因为他觉得,他爱她,他付出的是真心。而她被他用卑鄙的手段娶走,她选择忍耐和接受,也是因为她爱他,她是愿意嫁给他的。只不过这份爱,一直被他扭曲、误解。他好后悔啊。他的心好痛啊。他的筝筝,为什么要承受这些啊!——其实论起稳重和包容,你根本比不过筝筝。上善若水啊……他爸都能看明白的事,他作为枕边人,竟然一直看不懂。他努力抬起腿向上走去。他用乞求的声音说:“筝筝,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程筝冷淡地摇摇头:“不是你的错,你说得对,是我的问题。虞湘湘和雷奕泽他们给我的教训还是太轻了,高中三年的欺凌没有点醒我,十五岁到二十五岁的程筝,依然幻想着有一天,那个叫傅砚洲的男人能来娶她,带她脱离地狱。”程筝说到此,笑出声。“直到真的嫁给他,她才明白,这才是地狱。”她的话让傅砚洲脸色惨白,就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他三步并两步跑上去,想要抱住程筝,却被她冷漠疏离地躲开了。“筝筝,你不要这样,我求你了,你要我怎么弥补都行……”“弥补不了的。”程筝扶着腰背对着他。她自嘲地笑笑,也是笑世间所有痴情男女。她仰起头叹息。“爱是什么?爱一个人,远离他,远离幸福;靠近他,靠近痛苦。”“傅砚洲,我爱不动了。”“我不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