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再恨,他又能如何呢?在这个庄子里,似乎他三姨说的话别人都听,他不就是想要变成他三姨那样吗?
他不懂,真的不懂。怎么样才能够变成三姨那样,说什么别人就听什么。
就算再天资聪颖,到底还是个不足4岁的孩子,那个小脑袋瓜子里怎么也都想不通,琢磨不透。身旁就没有他奶和他爹指导他,他只能自己趴在冰冷的地上,承受着他所不愿意面对的一切。
林大花有心想要将大宝的性子给拧过来,但到底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乡野村妇,过去的人生中,她只知道教训一个人,要么打,要么饿。因此,在她有限的认知里,她只能通过这两种方式来惩罚大宝,希望能把他长歪了的性子给掰正过来。
却不知矫枉过正,过犹不及的道理。
十一月的天,他把大宝一个不到4岁的孩子关在柴房中,只给一张薄毯,每天只吃两顿稀饭,她完全没想过,许以期盼的儿子,就生生在无人问津天寒地冻的夜里,闭上了眼,离她而去。
等再睁眼,取而代之的是眸光深邃,蕴含戾气,饱经沧桑的眼神。
……
再次睁眼,眼前昏暗无光,甚至有些模糊,周身都是刺骨的寒意。
他分明记得前一刻自己被斩手示众,脖颈上的剧痛还未曾消散,可再睁眼,竟然出现在一个破旧的柴房内……
下一秒,他抱着头,痛苦的在地上呻吟打滚,两段截然不同的记忆在脑海中交织,他每一根神经仿佛都在排斥抗拒,让他感觉头疼欲裂。
半刻钟后,大宝浑身像是被从水里捞起来一般,汗流浃背,倚在一侧的草垛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在渐渐消化了新的记忆后,那人瞳孔地震,满目骇然得无以复加。
没想到,上天竟然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回到幼年时期,回到那个还没有铸成大错的年纪。
最重要的是,消化重生后的记忆与上一世截然不同。
上一世,他娘分明早早死在了地震中,而这一世,他那个命薄早死的娘,竟然还……活着……。
就连如今,两个产妇出了月子,大宝还依然被林大花关在后院的柴房内,每日只给两碗薄粥,其他什么都不给,就这么生生让他自己反省着。
而大宝受了一个多月的折磨,从一开始飞扬跋扈,泼天泼地,肆无忌惮的辱骂。
到后来经过长时间被吊在树上,头昏脑胀,只每晚放下来后双腿打颤,整个人都是软的,根本无法站立。只能扶着壁角勉强瘫在墙根儿下,嘴里再也骂不出半句任何怨怼的话。
最多,便是用满是怨恨狠毒的目光瞪着路过的每一个人,仿佛所有人对他都做了十恶不赦的伤害一般。
十多天,吊在树下的日子如梦魇般缠绕着他。
虽然每天他娘一早一晚都会为他准备两碗薄粥。但是,早上吃进去的,在吊上树后没多久便吐出来了。而晚上,则是因为掉太久了,对任何东西都没了胃口。因此,就算只是光可照人的白粥,他再饿也喝不进去。
十多天下来,大宝迅速消瘦,之前在陈家养下来的稍微圆润的脸蛋整个凹陷了下去,精气神更是在日复一日的磋磨下萎靡不振。
他从来没想过,他娘竟然可以如此狠心待他,哪怕他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他娘仍然也不肯放过。
还将他关在后院的柴房里,无人照顾,也不闻不问,仿佛他就是个陌生人一般。
后院柴房是个什么环境,他娘难道看不见吗??没床没被子,虽然房间面积不小,可是里头堆的全都是柴火,他每晚只能睡在硬邦邦的地板上。
十一月的天,他娘只给了他一张薄薄的毯子裹着,根本不足以驱寒。
除了一早一晚他娘送来两碗薄粥之外,再没有跟他多说过一句话。
而,大宝在经历这段漫长日子的磋磨下来,除了一开始还能够折腾的起来。到后来,就算他有心想折腾,却也因为吃住极差,整个人瘦骨嶙峋,再没了先前嚣张跋扈的气焰。
他不是没骂过他娘,也不是没怨过他娘。然而,无论他如何口不择言咆哮怒骂,他娘都充耳不闻,就跟聋了似的。除了每天把他吊起来,给他两顿饭外,母子之间再无任何交流。
大宝所有的力气就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被卸的干干净净。
无计可施,再也折腾不动的他,终于学会了服软。
他想着只要自己暂时服软,他娘就会原谅他,所有的事儿也会翻篇。
更何况,他分明听到院子里,那些人欢天喜地的在说两个新生娃娃有多可爱,多乖巧,多机灵。
明明人都没事,他们还怪他什么呢?
大惊小怪。
就像他奶说的,这些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屁点大的事情就一惊一乍的。
之前他那么闹腾,他们不也包容原谅他了。更何况,这事儿不过是个意外,是他娘推的,又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