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好容易赚了些银子,叫大哥三弟知道了,恐怕又要生事。”赵半芹叹了口气,这些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每每他们过得好了些,娄家的其他人就跟吸血鬼似的攀上来,不咬掉他们一块肉就不算完。从前她也气愤过,可娄母就是明摆着偏心,最不喜欢自家这个实诚的,偏偏母命不可违,这叫找谁说理去?娄二柱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在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些也不是没有想到过。他面上不显,“难道还因为他们就不赚钱了?左右分了家,碍不着咱们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赵半芹点了点,“也只能这样了。”“大山也到了成亲的年龄,咱们日子过得红火,这几日来找我说亲的人都有几家,抽个时间,咱们也好相看相看。”“你说真的?”赵半芹一听这话,也顾不得什么娄大娄三了,眼睛登时开始放光,“那可得好好挑选挑选,大山也到了年纪,有姑娘愿意嫁过来,我这心里就放下一半的心了……”赵半芹双眼放光,愈发坚定起来,银子是好东西,娄母和娄大娄三喜欢,自家也喜欢,就为着大山的亲事,这回她也得硬气起来了!左右是分了家,为了儿子的亲事,她不怕他们搅缠!娄山月听着二人的谈话,不由欣慰起来。好在爹娘都是立得住的,就算是娄家他们来纠缠,只要他们拧成一股绳,还怕斗不过吗?不过……想起娄山明提起亲事眼中全然无波的模样,她家大哥可不像是想成亲的样子,也不知什么样的大嫂能降得住他。娄山月一家做好了被娄母和娄大娄三找茬的准备,却迟迟没有等来几人。反倒是他们在城里卖凉粉赚钱的事,被同村的问了几句,其中不乏想要探听这路子的,这叫娄山月不得不开始怀疑,难道这真是娄三柱起了作用不成?实际上是因为娄家几人的名声太过差劲,他们根本没听说,娄三柱倒是知道一星半点,可自打娄二离了家,没了顶事的,娄大不成事,赵大秀又是个死脑筋,他嘛,怎么可能下力气?日子就越来越不好过了,就连娄老娘那里的银子也越来越不好要过来了。他惦记着差事,有娄山月‘提醒’,便更不可能主动开口了。反倒是娄山明的亲事还真的有了进展……日正当空,一阵微风从山间吹来,拂过村舍、农田,带来阵阵凉意,抚平了夏末的燥热。赵半芹脸上带着一丝喜意,“她钱婶子,你今日来,可是有信儿了?”娄山月一面喂着鸡,一面竖起耳朵来。只听钱翠花笑道,“有信儿了!这姑娘啊我打听过了,后山村人,人长得周正,四里八乡都知道那是个贤惠的!家里头两个弟弟都是她看大的。她爹是后山村的屠户,她娘呢平时就顾着家里,不过家里的田是没时间照顾了,就卖出去了几亩,只有三亩地,但房子却有四间。地是少了些,但人是不错,这不,一有信儿我就赶紧过来告诉你了。”娄二柱接不到木工活时也会去做零工,从前一起干活的见他们摆摊挣到了钱,可不就动了心思?这个后山村的王萍萍,就是一个工友的妻子的亲外甥女儿,得喊他一声姑父的。男婚女嫁,有人牵线自然也有人包打听。钱翠花人缘广,跟赵半芹也有些交情,自然就成了那个包打听的人。“哟!这可真是太好了!”赵半芹喜得眼不见眼,直拉着钱翠花的手感谢,“照这么说,这姑娘是能见见了?”“那可不?这好姑娘啊,是得抓点紧……”“那我就叫我们当家的约个时间,还得劳烦她钱婶子再跑一趟,等事成了多给你做双媒人鞋!”娄山月听着这些,心里一上一下又一上又一下,直到听二人约定好了后面的事,她的眉头还是微微皱起。她可不像赵半芹那么乐观。王萍萍听着没什么问题,可她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既然有屠夫的手艺,家里应当是相当宽裕的,为怎么还把田卖了出去?要知道田产可是农户的命根子!就连赵华和卫水风这样的情况,也只是把田租了出去,哪里舍得卖了。可要说真有什么问题,她又看不出,要想知道的再深些,也只得慢慢打听了,但愿没什么问题……有了‘相亲对象’这事,娄山明却是一无所知。他正忙着在县里的药铺帮忙呢!“……人参五分,麦冬门五分,五味子七粒,齐了。”娄山明按着方子抓药,冷峻的眉毛微微皱起,漆黑的眸子平静认真,小麦色的肌肤因为长期劳动十分紧致,叫人忍不住沉浸在他周身沉静的气质里。惹的不远处的少女看的愣了神。直到男人叫了她两三遍,才回过神儿来。“贺姑娘,贺姑娘?”对上娄山明不解的双眸,贺冬青微微红了脸,连忙清了清嗓子,“娄大哥你说。”“陈夫人要的生脉散配好了,贺掌柜交代了要长流水煎,不拘时服。”娄山明将包好的药递过去,见贺冬青神不思蜀的模样,顿了顿道,“这几日暑气未消,你……要是累了就歇歇。”说罢,也不再看贺冬青的脸,转身继续忙着配制剩余的药方。贺冬青听着娄山明语气中的关心,微微失了神。其实她跟娄山明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在她小时候,娄山明就跟了她爹在药铺做学徒,又踏实又聪明,可惜后来不学了,爹爹也遗憾了好一阵,只说这父子俩都是一个命。看着娄山明宽厚的背影,贺冬青不由得垂下了眸,她是贺家独女,注定是要继承药铺的,未来无非是嫁给其他药铺的小东家,要么就是招赘,娄山明性子要强,是不可能入赘的。要是他还在药铺做学徒就好了……感受到身后炽热的视线,娄山明分药的手微微一顿。那样一双清澈的眸子,任谁看了都会动心吧?可她是贺掌柜的独女,迟早要继承药铺,他呢?不过是曾经的药铺学徒,就连今日,也是难得药铺缺人才能来帮忙,他有怎么资格求娶贺冬青?想到那张英气焕发却又偏偏害羞带怯的小脸,娄山明漆黑的眸子暗了暗,显得更加沉重了。娄山明的心沉到了底,好容易干完了活,踏着暮色赶回家,却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什么?”娄山明眉头紧皱,“爹,娘,我还不想成亲。”“你这孩子胡说什么?”赵半芹毫不留情的伸开手,‘啪’地朝着娄山明的背重重地拍了过去,“说出去都是十八九的爷们,村子里头的哪个不是十六七就说了亲的?”娄山月怜悯的看了娄山明一眼,真没想到自家娘亲也是有这么暴躁的时候,就是可怜了她哥,大哥的那副对女人无欲无求的模样,分明是没开窍,哪里会乖乖的同意去相亲?娄二柱眉头跳了跳,“大山,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真的吗?是哪家姑娘?娘找人提亲去!别耽误了人家姑娘。”娄山明心头一跳,想到了那张清秀的脸,随即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想把那张时而开怀大笑、时而沉静内敛的面庞从脑海中摇出去,还是在否认什么。他跟贺冬青注定是不可能的,何必再去招惹?娄二柱深深地看了娄山明一眼,“没有,那就去见见,家里虽然不富裕,也攒下了些银子,你放宽心。”“大山,那姑娘娘都找人打听过了,贤惠得很!哎哟,我这心七上八下的,还担心你说不上亲事呢,这下总算是放心了……”听着赵半芹似是了解了一桩心愿一般的碎碎念,娄山明再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