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征心里不舒服,倒是因此忘了三院的事情。
他蹭了公交,返回到了小区。
越往小区走,他就越感到一种微妙的力量。
有什么东西在后面推他,又有什么东西在面前拉着他,像是在催促他回家。
他不情不愿。
就如同他还活着、他老伴还活着时那样。
他一想到家里那个老婆,两只脚就好像灌了铅,又好像地面柏油马路都融化了,沥青粘住了他的双脚,让他寸步难行。
有了“拷机”、有了手机之后,催促总是如期而至,回到家后,那喝斥也没有哪一次会缺席。m。
从车站到小区,总共也就十分钟的路程,马征好像要走一辈子。
他磨蹭着,走到整个小区都变得安静了,还没走到家。
他抬头一看,能看到自己家的那扇窗,还正好是他卧室的那扇窗。
那里应该关着灯。
那扇窗户却是亮着。
马征停下脚步,吃惊地看着那扇窗。
他看到了屋子里的人影,和他记忆中的老伴一模一样。
那个老太婆真的回来了。
马征如同吞了一只苍蝇,只想要呕吐。
屋中的身影停在了窗前。
马征忘了自己老伴的长相,但他清楚记得她冲自己发火的样子,记得她看自己鄙夷的眼神,记得她刻薄尖锐的骂声。
他愈发走不动了。
可他不回家,又能去哪里呢?
真去孙子家门口守着吗?
转念,他想到现在已经不同了。
他们都死了,他好歹还留在了阳间,他顾念家人,记挂着孙子,那死老太婆呢?脚一蹬、眼一闭,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一点儿都没有亲情。www。
若是儿子、孙子知道了这真相,他们还能每年清明给她上香?
要不是他心软,他当初就离婚了,就是不离婚,死之前,也该将那死老太婆的骨灰盒送去那种便宜的壁龛里面,而不是跟他一起合葬。那双人墓还是用他的退休金买的。那死老太婆有什么呢?工资比他低,退休金也比他低,家里吃穿用度、包括这间房子,都是他买的。
马征越想,心中底气越足。
他当了好多年鳏夫,没有老伴的唠叨,和原来相比,胆气也足了不少。
他背着手,往家的方向而去,还努力挺起了胸膛。
他微微抬头,像是要和窗口的那个人对视,不弱了自己的气势。
他满心想着的是回去后该如何对付他那个老伴。
他没有发现警车,没有听到旁边居民楼的动静,甚至没发现旁边的那栋居民楼就是出事的204所在的居民楼。
他也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和布料摩擦的轻微声响。
他感到那股寒意的时候,那鬼已经贴在了他的后背。
他卧室的灯骤然熄灭,像是从未亮起过。
之前的幻听也不见了。
他脑海中的所有计划、所有想象都在瞬间消失。